自打嘗到了謝小叔送來的肉乾,每回傍晚到養豬場那邊跟著他們學習時, 喜妹就總是忍不住用豔羨的眼神看向謝知隸。
謝知隸被看得有些手足無措, 連說起自己的老本行時的興奮都減了不少, 過了好幾天都沒見這小丫頭有所改變,這日才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乾嘛這樣看我?我臉上又沒寫字。”
喜妹細嫩的小手托著腮幫子, 羨慕地說道:“你臉上是沒字,可你臉上有幸福啊!”
聞言, 謝知隸一怔,徹底被她的孩子話給搞懵了:他一個下放的壞分子, 前途渺茫, 今日不知明日事, 臉上有幸福?他倒是不知道這幸從何來福從何來了。
喜妹連忙補充道:“那天您送來的肉乾太好吃了,好吃得讓我覺得以前吃的肉都是浪費了。放了這麼久的肉乾都好吃成這樣,可見您那侄孫做的肉該好吃成啥樣啊!您以前肯定沒少享受, 我才說您臉上有幸福呢!”
謝知隸無奈地搖了搖頭, 心道:到底是孩子呢!滿心滿口都是孩子氣, 倒叫人聽著覺得有些可樂了。
“要是那小子知道有人這樣惦記著他的手藝,估計又得尾巴翹天上去咯!”他先是拿侄孫打趣道,繼而又說起了方才靈光一現的念頭,“不過,你要是真這麼惦記著, 回頭我給他回信的時候問問,如果不是什麼秘方的話,就讓他抄一份方子送你。”
喜妹先是一喜:有了方子, 不就代表她可以有很多很多美味肉乾吃了?
但喜不過三秒,她就不高興了,鬱悶地瞪著謝知隸,氣呼呼地道:“謝小叔你不厚道!”
謝知隸又是一頭霧水,他都要送方子了,怎麼還不厚道了呢?!
“就算不是秘方,這方子也是你侄孫自己的呀,又不是你的東西,你怎麼可以自作主張送人呢!”喜妹鼓著腮幫子忿忿道,“你這是不對的!這種行為叫什麼來著?慷慨什麼的……”
正好聽了一耳朵的齊芳忍不住接話道:“是慷他人之慨。”
喜妹連連點頭:“沒錯,就是這個。慷他人之慨是不對的!”
“就是,老謝你還沒喜妹一個孩子懂事!人家喜妹都知道不能慷他人之慨,你倒好,侄孫的方子都好意思擅自送人。”齊芳也跟著連連搖頭,滿是不讚同地說道。
謝知隸則完全陷入了羞愧之中。
他倒不是真的想要慷他人之慨、謀算侄孫的方子,隻不過是太想報答林家的照拂了,反而在情急之下失了分寸。
得虧喜妹是個有分寸的,直接當場指出了他的不是,要是喜妹沒多想或者出於其他原因直接應了,等他回過神來想到這茬時,那恐怕才是真的左右為難了,既沒那個臉找侄孫張口要方子,又不好意思對林家說方子的事情黃了。
“……是我不對,本該問過庭宗的意見之後才好說這話才是。”謝知隸是個磊落之人,非但知錯就改,而且頗有幾分癡性,退後幾步對著齊芳和喜妹彎腰一鞠到底,“多謝二位直言相勸,以免我落入小人行徑。”
喜妹的樣子像是有點被他的這大陣仗嚇到了,眼神慌張地瞟向齊芳,臉上滿是不知所措。
齊芳見狀連忙起身上前扶起他,笑道:“好端端的這麼客氣乾啥!瞧你把我們喜妹丫頭給嚇的!不就是說錯了一句話嘛,往後多想想再說也就是了,你這還鞠起躬來了,怪折煞人的。”
喜妹見齊芳出麵了,心下稍鬆:她這個殼子過了年才十一,再多說道理或者客氣話什麼的可就要露餡了。
不過,就憑謝知隸的這份癡勁兒,她倒是知道為什麼前世他會驚懼過度憂憤成疾了。
事實證明,無論是什麼性格,腦子裡隻有一根直筋的人都很可怕。
例如謝知隸和林二妮,什麼事都放心裡,一個一心怪自己,另一個一心怪彆人,一旦遇見什麼意外或變故,就是自己作死的命了。
唔,把謝小叔跟二妮相提並論,好像有點對不住謝小叔呢!喜妹在心裡稍稍不太誠懇地表示了一下歉意。
“謝小叔,您那個侄孫叫謝庭宗?”見謝知隸仍舊麵有鬱色,喜妹連忙轉移話題道,“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正氣。”
提起侄孫,謝知隸有一肚子話可以講,瞬間就將之前的鬱悶拋之腦後,興致勃勃地說道:“是叫庭宗,這名字是他外公給取的,說是依著他們葉家的輩分,庭宗這代的名字裡頭該帶庭字,又說希望他以後能擔起家族重任,便取了個宗字。”
“要我說,就是這個名字取壞了,庭宗小時候可乖巧懂事了,結果被這個名字一衝,反倒起了反效果,越長大越皮,天天拿著他外公給的剔骨刀嚇唬人,領著一幫孩子上山下河什麼地兒都去摸……”
隻不過是隨口問問的喜妹:……
她最後是頭暈腦脹回的家,一回家就躺床上不願意動彈了。
林老太本來隻是進屋看看,結果被她那生無可戀的樣子嚇了一大跳,連忙關心地問道:“這是怎麼了?學東西太累了?被人欺負了?還是回來的時候嚇到了?”
喜妹瞟了她一眼,幽幽地說道:“……媽,以後你出去跟人聊天的時候還是少說點我的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