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1 / 2)

一場兵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馮瞿消除, 等他跟大帥把柳厚樸被俘的嫡係打散重新收編, 連同他在軍政府盤根錯節的關係都清理乾淨, 已經到了年三十。

馮晟在牢房裡聽說五姨太自殺身亡,跟瘋了一樣大喊大叫,非要見馮伯祥。

其實馮伯祥除了一早就確定了繼承人是嫡長子, 對馮瞿嚴格要求之外,對其餘庶出的兒子們也不可謂不儘心, 想要上進的送出去讀書,剩下想要大樹下麵好乘涼的排行四五六公子都對上進與繼承人之事都毫無興趣, 隻想安享富貴, 拿著自己的巨額零花錢在外麵胡混, 七公子馮昕還在蹣跚學步,如果不是馮晟非要與馮瞿一爭高下, 容城督軍府還是非常和諧的。

馮晨現在的精力完全被容城大學給牽製住,聽到兵變當晚的槍聲, 便要衝去督軍府,結果卻被柳厚樸派去戒嚴的人攔住了, 這幫人雖然不曾要他性命,卻也將他四蹄大綁關了起來, 塞了嘴巴關進了一間空屋。

馮二公子平素完全活的像個學者,凡事親曆親為, 身邊連個親衛也無, 倒是時常學生環繞, 真遇上這種政*治風險, 幾乎自身難保,還是馮瞿的人救了他。

他一經獲救,便一路跑回督軍府,大喊著直直衝進馮大帥的書房,幾乎上氣不接下氣:“父親——”抓著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一迭聲的問:“父親你沒事兒吧?傷著哪裡沒有?”胸膛起伏劇烈,運動量遠遠大於平日,腔子裡好像有斧頭活劈了下來。

他被柳厚樸的手下丟進廢棄的空屋一夜,凍的鼻青臉腫,眼鏡也在掙紮的時候掉到了地上,不知道被哪個士兵踩碎了,頭發淩亂,身上還有被人踩踏過的痕跡,手上凝結著血痂,腕上都是繩子的勒痕,卻記掛著老父的安危,將老父從頭到腳摸了好幾遍,一再確認:“疼不疼?有沒有骨折?”又破口大罵:“馮晟這個不長腦子的混蛋!”

“我沒事兒。倒是你……吃苦頭了吧?”馮伯祥輕輕摸了下馮晨頰邊的擦傷,已經破了皮,連血珠也凝結了。

馮晨大鬆了一口氣:“父親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他一屁股坐了下去,不住喘氣:“嚇死我了!父親沒事兒就好!”

馮伯祥一夜未睡,不知道是不是被會議廳裡的煙霧熏的難受,竟覺得酸澀難當,他揉揉雙眼,親自去扶馮晨:“地上涼,快起來。”

馮晨坐在地上跟一隻狂奔逃命之後的野狗似的不住喘氣:“我……我喘口氣兒。”

馮伯祥端起自己的杯子遞過去,裡麵是大半杯喝過的涼茶,馮晨不假思索接過來一氣兒灌了下去,才算緩了過來,被馮伯祥拉了起來,他苦笑著揉一把臉:“我一聽說父親出事,腦子裡都炸了,兒子……給您丟臉了!”

馮伯祥在他肩上用力拍了兩下,目中慈愛之意甚濃,連聲音也溫柔寬容的不像話,宛若是哄小時候的馮晨一般:“好孩子,去看看你姨娘吧,昨晚她肯定也嚇壞了。”

等到馮晨走到書房門口,他忽的叫住了兒子:“阿晨——”在馮晨轉身的同時他才說:“如果……如果現在為父同意你出國留學,你願不願意去讀書?”似乎是怕馮晨誤會他經此一事對成年的兒子都有所疑忌,連忙補充:“為父隻是想讓你得償所願,再不阻撓你讀書學醫。”

馮晨似乎沒料到馮伯祥會說出這一番話來,他站在那裡想了幾秒鐘的時間,忽然覺得容城大學許多事情都留著他處理,交給彆人還真不放心,真要出國留學固然是平生所願,可眼前之事誰來接手?而且比起出國留學,他更為關心的是容城大學所有年輕學子未來的出路。

“父親,我以前的想法有點狹隘偏激,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兒子已經不再拘泥於個人的醫學成就,而是想培養一批各科學生,不止是醫學生。”提起治學之事,他笑容開朗,自信激昂,好像換了個人:“父親,我現在很忙碌也很充實!”

馮晨出去之後許久,馮伯祥坐著未動,還是馮瞿進來打破了一室寂靜。

“父親如果累了就進去歇一會,等醒了再處理也不遲。”

馮瞿驚見老父一夜之間似乎老了許多,神情疲憊,反應遲鈍,肚裡不知道把馮晟罵了幾百回。

“不妨事的,阿晨剛剛來過了。”沒想到馮伯祥卻很快振奮精神:“這孩子我瞧著……長進不少,倒比過去懂事了。你往後可要看護好他,咱們家裡難得出現個讀書人,說不定再過些年,阿晨就桃李滿天下了。”他不過是調侃之言,沒想到多年之後卻成事實。

馮晨心思單純簡單,不愛權勢,原本馮伯祥都以為他要變成個迂腐的書呆子,沒想到自從籌建容城大學之後,他在不斷的曆練之中終於獨當一麵。

“兒子記住了,以後一定會看護好阿晨的。”話鋒一轉小心道:“馮晟在牢房裡嚷嚷著要見父親,父親……見是不見?”

下麵人來報,說馮晟鬨騰的厲害,馮瞿可以處理柳厚樸手底下的將領,卻不能隨便處理馮晟,哪怕他聽說這混帳竟然還敢拿槍頂著老父的太陽穴。

馮伯祥在督軍府的監獄裡見到了馮晟,他被用繩子捆在一張椅子上,椅子也被固定在原地,卻還是要掙紮咒罵。

陪同的監獄長窺著馮大帥的神色小心解釋:“二公子他掙紮鬨騰,說是……說是見不到大帥就要尋死,屬下怕他傷了自己,不得不把他綁起來,免得他傷了自己。”

其實像這種意圖奪權的逆子,肯定見棄於馮大帥,如果不是被槍斃,就是悄無聲息被關起來苦捱剩下的日子,沒有下重手隻是在等上麵的指示而已。

“不妨事。”馮伯祥揮揮手讓他下去,他走進牢房裡親自取下了塞著馮晟嘴巴的破布,吹吹上麵的灰坐了下來:“說吧,見我做什麼?”

馮晟之前全憑一股爭勇鬥狠撐著,聽說親娘上吊死了,那股氣兒一散,整個人便成了一灘爛泥,由於還綁著手腳,不能下跪求饒,隻能不住向馮伯祥哭求:“父親,是我糊塗了聽信柳厚樸之言,這才做下糊塗事兒,父親您饒了我吧?我娘……她已經沒了,求您看在我娘麵上,給我一條活路吧?”

馮伯祥怔怔注視著他,見他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心下悲涼:“你小時候我還是很疼愛你的,總盼著你能學好長進,漸漸長大有些小心思,我一直覺得不傷大雅,總盼著你自己能想明白,沒想到你卻聽信旁人讒言,要置父兄於死地,連阿晨一個毫無威脅力的讀書人都不放過,我到底是怎麼養出你這種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的?”

馮晟大哭,掙紮的椅子也被微微撼動:“父親,是我糊塗了!真的是我糊塗了!我以後再也不敢跟大哥爭了,往後一定老老實實留在父親身邊孝順您!”

“我還怕自己到頭來死在你槍下呢。”馮伯祥起身:“你若是一條道走到黑,我倒是敬你是條漢子,敢做敢當,脊梁骨也夠硬,可是你瞧瞧自己現在一灘爛泥的模樣,既然沒有膽量,就彆想著做弑父奪權之事。再說……”他微微歎息:“你就這個腦子,還想跟柳厚樸玩?他先煽動你殺了我,再以為我報仇的旗號手仞了你,解了容城官員的疑慮,他手裡還有軍權,輕易就奪得了容城控製權,到時候誰得益?如果不是我與你大哥早有所察,及早做出應對,可不是今天的景況。”

馮晟大哭:“都是兒子犯蠢!父親您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經此一事,馮伯祥把這個兒子看的透透的,根本都不相信他的說法。

他起身到了門口:“你欲弑父,我卻沒你那樣硬的心腸,非要手仞了兒子,就按著容城的律法,我會派人公審此案,無論是你與柳厚樸,誰也彆想逃掉,就等著軍事法庭的審判吧。”

牢房的門被重新鎖了起來,監獄長從頭到尾聽了個清楚,心裡也有了應對的主意,原準備恭恭敬敬送大帥出去,沒想到馮伯祥卻問起來:“柳厚樸呢?”

相比於馮晟的慌亂與後悔,柳厚樸倒是鎮定許多,見到馮伯祥一點也不意外:“大帥這是來處置我了?”

兩人胝手抵足打天下,親厚如兄弟,沒想到卻走到了今天這一步,馮伯祥心有疑慮:“你為何非要走到這一步?”

柳厚樸冷笑:“我的音書……如果不是因為你兒子,她能年紀輕輕就丟了性命?”他滿目遺憾:“可惜功敗垂成,你我之間也無甚可說!”

馮晟與柳厚樸勾結之事軍政府在場高官都在場,更何況還有重傷而亡的宋偉元,加之馮瞿從玉城帶來的看押多時的羅營長,牽扯出滬上槍擊案的真相,容城參加公審的各級高官們才知,原來柳馮二人早已經不止一次下黑手。

料理完了容城的一切,已經是大年初五,父子倆原還準備回玉城守歲,現下隻能逮著新年的尾巴過元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