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2 / 2)

哪知道《玉城日報》的主編熊誌興向她提了個請求:“戰爭甫起,肯定會有許多流民百姓傷殘弱小,需要求助的人恐怕不少,紅十字會的人前來找我,想要通過我見見少夫人。”

顧茗隻在災區與紅十字會的人打過交道:“紅十字的人找我做什麼?”讓她捐錢捐物,她也拿不出多少,更不好去督軍府帳上領錢,經濟獨立習慣了就很難輕易向旁人理直氣壯的伸手要錢,哪怕這個人是她的丈夫也沒有用,況且那個人如今遠在戰場,想要錢也得先找到人。

熊誌興吞吞吐吐道:“這場戰事是好幾家聯軍,紅十字會知道少夫人曾經親曆災區賑災,這次想要請求少夫人親自帶隊,我們各家報社也是這個意思。”

在場諸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顧茗,她還不太適應自己的身份變化:“我也未必認識聯軍的人,由我出麵也沒什麼用啊。”

熊誌興笑道:“想來少帥離開之時,一定給少夫人留了人手的吧?”

顧茗:“……熊主編真是能掐會算。”有一件事他沒猜錯,馮瞿的確給她留了人手,但那些人手可不是保護她上前線的,而是守著她在後方老實待著彆亂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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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夫人見顧茗落落寡歡的回來,有點心疼的拉著她不放:“阿瞿出門打仗,你心裡不安寧便天天往外跑,也得小心身子,彆累壞了。”

顧茗一頭紮在她身上撒嬌:“母親,我想阿瞿了,最近天天晚上夢到他。”不說嚴重點她肯定不會同意自己往前線跑。

馮夫人女兒早夭,最受不得小姑娘撒嬌,還是一向孝順體貼的兒媳婦,她都當是女兒看待,亦覺得她年紀小未曾經曆過夫妻分離,丈夫上戰場,心中不知是何等煎熬,頓時心疼起來,撫摸著她的腦袋寬慰:“乖,彆擔心了,阿瞿向來謹慎,不會拿自己開玩笑的,你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顧茗低低說:“我好幾次夢見阿瞿,很擔心他。”

馮夫人笑道:“你這孩子!就算是擔心他,可也不能上前線去看他。”

本來是一句玩笑話,哪知道顧茗立刻就順杆爬:“母親,各家報社與紅十字會的人找我牽頭準備去前線,他們請求我帶隊前往,我推不掉……答應了。”

“你呀,怎麼能胡亂答應呢?”馮夫人在她額頭戳了一指頭:“前線是那麼好玩的?由你帶隊,這幫人不知道打著什麼主意呢。好端端的就非你不可了?”

顧茗抱著她的胳膊靠坐在她身邊,腦袋在她身上蹭蹭:“我懂母親的意思,他們都是辦事辦老了的,非要請求我出麵,一方麵無非是覺得我的麵子好使;另外一方麵便是看中了督軍府的兵力,我要出門肯定得派人持*槍隨同,大家的安全也有一定的保證。”

“可是你自己的安全呢?阿瞿肯定不同意的。”

顧茗垂頭喪氣的靠在她身上,一副可憐的小模樣:“母親,其實有時候我也會去想,普通人的命都如飄萍,上次去災區我見到很多家破人亡的慘境,有時候會生出一些傻氣的想法,華夏如今四分五裂,軍政府各自為政,掌權者固然榮光加身,生活優渥,可是普通百姓呢?那些人跟我們都沒有關係,甚至還不是馮家轄下的百姓,可是我覺得他們可憐。身逢亂世連自保能力都沒有的人很是可憐,我就是想……儘我所能的救救他們,能幫多少算多少。”

華夏之痼疾非一朝一夕之功,不是她憑著一根筆杆子或者馮瞿手中的政權就可以打破舊的思想,建立新世界的。連年混戰,也隻有出現強而有力的政權與大一統的政局,才能有盛世太平,才能有百姓的安穩日子。

她前世從來不覺得自己善心泛濫,太平盛世很容易讓人神經麻痹,也有很多人轉而向流浪的小動物奉獻愛心。當她在災區麵對很多活生生的人命,餓殍遍野,內心的悲涼無人知曉,也許就是從那時候起,她開始對自己寫文章的意見產生了質疑——精神糟粕固然需要清除,然而還有更多的人連活命也難。

是不是真正的彎下腰去救人活命才是意義所在,而非隔著紙張文字進行虛無的精神交流?

人一旦對自己的行為產生質疑,便會忍不住鑽牛角尖,如果把這些想法講給馮瞿聽,他大約會笑話她。

馮夫人輕拍拍她的手背:“你這個孩子,生了一副慈悲心腸。”

顧茗心想:並不!我隻是從來沒見過那麼多人被活生生餓死,浮屍遍野,到處都是新起的墳塋,撕心裂肺的號哭……無望的等待,為了一口豬食都肯豁出命去……如果不是身在人間,她都要懷疑身處地獄了。

“母親,我在家裡不安心,如果能跟著紅十字會去前線救助傷殘百姓,也許我會更安心一點。我不想因為自己嫁給了阿瞿,就隻能留在家裡,不能出去做事,好像精貴的瓷器要被彆人保護起來。”

生命無分高低貴賤,都有活著的權利,都應該被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