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宋嬌嬌滾蛋(一更)(2 / 2)

宋嬌嬌尖利地哭起來,她還想大叫周海樓的名字,然而周海樓此時被人鎖在自己房間裡,就算能把大門敲出架子鼓的節奏,也遠水救不了近火。

萬母和宋嬌嬌兩個人,一路踉踉蹌蹌地被保安架著,直接扔出了周宅最外麵的那層大鐵門。

兩天內的第二次,宋嬌嬌又被人扔了出去。

可上一次扔她的是雲家,周海樓自己都和雲家關係不太密切,所以心理上的感覺還好。這一次周家把她趕出去,宋嬌嬌終於真切地體會到了寒冷的感覺。

她從小就在周家長大,除了周家,除了和周海樓一起出門的時候,她還從來沒在外麵住過。

她……她是不是要沒家了?

她惶恐,身邊的萬母比她還要撐不住。

她想起來,當年她和自己前夫離婚前,她就是這麼抱著宋嬌嬌被人掃地出門的。

沒想到如今一把年紀了,她又被人趕出去了?

她已經這麼老了,又沒有學曆,又沒有那些大公司的工作經驗,還拉扯一個孩子,這讓她怎麼活啊。

難道要讓她出門應聘保潔阿姨那種工作嗎?

周宅不像雲宅,雲宅圖幽靜,真正落戶在打車也難的彆墅區。而順著周宅往外走一公裡,還能有個公交車站。

萬母和宋嬌嬌就這麼一路哭哭啼啼地走到公交車站,宋嬌嬌被趕出來得太匆忙,腳上穿得還是拖鞋。

萬母是個成年人,臉皮厚一點,收拾東西的時候還和保安周旋了一下,多拖了一點時間。宋嬌嬌不行,她隻來得及拿起自己的首飾盒。

她平時沒有把東西規規矩矩放的習慣,項鏈手鐲一向是東扔一個,西放一個。抽屜裡也有,床頭櫃也有。

這就導致首飾盒裡本該裝著東西的盒子,有一大半都是空的。

一想到自己大半首飾都沒有帶,又想到那些東西都是周海樓給她買的,宋嬌嬌哭得更凶了。

也不知道是哭自己,還是哭那些東西。

娘倆兒好不容易走到公交車站,漫無目的拖著行李箱上了公交車。恍恍惚惚地出神。

天地之大,她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

最後還是萬母看到外麵相對熟悉的一條街道,便一手拉著宋嬌嬌,一手扯著那個大大的行李箱下了公交。

想從公交站過馬路,要先走一個地下通道。

萬母這些年在周家養尊處優,實在太久不拖重物了。行李箱對她而言太大太礙事,她一時沒能拽住,於是眼睜睜地看著行李箱脫手摔下。

之前收拾箱子的時候太倉促,萬母本來就沒把箱子拉鏈拉緊。行李箱又來回在台階上滑下去過兩回,原本就鬆的拉鎖直接給顛開了。

萬母匆匆塞在裡麵的金項鏈、寶石鐲子還有其他的手勢,零零散散地摔了一地。

幾件首飾掉進地下通道的排水管裡,還有個玉鐲子直接摔碎成三節,剩下那些亮燦燦的金銀直晃人的眼睛。

正好三個男人要往萬母的方向走,突然砸下來一個行李箱,他們急忙躲開,一抬頭就想罵娘。

沒想到這個行李箱裡裝了這麼多值錢的東西!

財帛動人心,他們對視一眼,各自蹲下來胡亂在地上抓了一把,人人手裡攥著幾個金鏈子金鐲子,飛毛腿般地朝相反方向跑了。

等萬母大叫著抓賊衝到行李箱旁邊,她那些好不容易在保安眼皮底下收拾出來的手勢,已經碎的碎,丟的丟,散的散,偷的偷,隻留下來不到三分之一。

她想去追那幾個偷了她首飾的賊,又惦記著掉進排水溝裡的東西,也怕宋嬌嬌一個人看著行李箱被人搶。

左右為難,束手無策。

她這回可真是悲從中來,徹底被抽走了主心骨,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著把剩下那點財物都收斂起來,卻左看右看都丟了那麼多,一時間簡直心痛到無法呼吸。

萬母和宋嬌嬌哪兒也不敢去,徹底被掉進排水溝裡的首飾給拴住了。

她們一邊聯係人來幫忙敲開排水溝,一麵自己也不死心地去扳排水溝上的水泥板子,沒一會兒就弄得身上臟兮兮的。

就在這個平生最狼狽,最絕望的時刻,突然有人認出她們,叫她們的名字。

宋嬌嬌惶恐地想,千萬不要是盛華的同學!

還真就是盛華的同學。

那個女生驚訝而做作地捂著嘴,看著宋嬌嬌,遲疑著問:“嬌嬌,你這是……”

最臟最醜最落魄的時候被人看到,宋嬌嬌簡直難堪極了。她始終都是學校裡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什麼時候表現過這一麵!

宋嬌嬌臉頰漲紅,緊咬著牙,真恨不得一頭紮進排水溝裡去。

偏偏那個女生還不放過她,她一疊聲地追問:“你怎麼身上弄了這麼些泥啊,怎麼撬這個……這個阿姨,是你媽媽嗎?”

不是!不是!宋嬌嬌真想搖頭拒絕。

學校裡的同學都以為她是周海樓的親戚或者什麼的,至少也是個千金大小姐。沒人知道她媽媽是保姆。

他們都以為宋嬌嬌的母親是個高雅白皙的貴婦人,怎麼能是這麼一個灰頭土臉、臉上生著皺紋,腳上還穿著拖鞋的中年女人呢?

結果萬母回答得比宋嬌嬌想象快,她點頭承認了,還問宋嬌嬌:“嬌嬌,這是你同學嗎?”

宋嬌嬌窘迫得快哭出來了。

那個女生眼睛一轉,左邊看看宋嬌嬌,右邊看看萬母,語氣非常詫異:“啊呀……這可真是沒想到……這個,阿姨你們乾什麼呢?”

宋嬌嬌都想求她媽媽不要說了。

沒想到萬母還是傻乎乎地直說:“阿姨有首飾掉進去了。”

“那也不能直接自己撬啊。”女生捂著嘴笑了兩聲,“而且掉進排水溝裡,臭烘烘的還能要嗎——嬌嬌以前可在學校說,她首飾從來不戴第二遍,隨便送人都行呢。”

宋嬌嬌在學校裡仗著周海樓飛揚跋扈,又暴發戶一樣地拚命炫富,全校女生就沒幾個喜歡她的。

宋嬌嬌嗚咽了一聲,什麼都顧不上,用自己臟兮兮沾著泥的手捂住了臉。

她已經沒心思管那些灰塵細菌會不會侵入她保養得當的小臉兒,會不會長痘生閉口臉上冒出蝴蝶斑了。

她現在臉上火辣辣、熱燙燙的疼,曾經驕傲得像夢一樣的往昔,和如今卑微落魄的現在,經這個女生的口反複提醒著她。

隻要能給宋嬌嬌一個地縫,她肯定拚命也鑽進去。

女生看夠了宋嬌嬌的笑話,說足了讓宋嬌嬌淚水漣漣的風涼話,終於心滿意足地,一步三搖地上了台階。

她故意摸出手機,在宋嬌嬌還能聽到的範圍內給自己朋友打電話。

“我和你分享個事,就我剛剛見的。哎呀,就是咱們學校的宋嬌嬌大小姐,你猜我剛剛看到什麼了……”

宋嬌嬌極力強忍著,不想在欺負自己的人麵前哭出聲。可她實在沒忍住,眼淚哇地一聲就下來了。

女生還笑嘻嘻地和電話對麵的朋友聊天:“哦,你不信是吧,我拍照給你啊……”

“不要拍,不要拍。”宋嬌嬌胡亂地伸手擋住臉,卻擋不住同學居高臨下,視角正好的攝像頭。

拍到了宋嬌嬌落魄的醜照,女生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飛快地跑走了。

宋嬌嬌哭著伸手一下一下地亂拍她的媽媽,心裡真的恨極了,窘極了。

她連聲埋怨萬母:“你乾什麼,你非得丟那個項鏈,強迫我跟你一起找,非得說是我媽,丟我的臉……這下好了,我還怎麼去學校啊!”

她哭,萬母也哭,一樣委屈,一樣不痛快,一樣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要遭這個罪。

她們母女兩個占著地下通道最中間的一段,幸好台階寬,路人能貼邊繞著她們兩個走。

有人目不斜視地快步走過她們,把她們當成了瘋子;有人趕緊跑上一段台階,又小心翼翼地回身照張照片。

還有人把她們的影像傳到小視頻軟件上,配文:“家周圍兩個瘋娘倆,寧跟討飯的娘,不跟當官的爹。每回路過都能看到她們。今天又給了她們五塊錢”。

很快底下多了就多了不少點讚,還有十來條讚美的留言,內容全都是“播主會有好報的”、“好人歲歲平安”……

在宋嬌嬌窘迫尷尬到恨不得當場死去的時候,又有一個人在後麵輕聲問她:“嬌嬌?”

宋嬌嬌還以為這是那個女生叫來看她笑話的,想也不想就一邊擋著那張臟兮兮的臉,一邊抄起一個小石子砸了過去。

沒想到她回頭一看,卻一下子愣住了。

這回找過來的人是舒哲。

舒哲心裡厭煩地“嘖”了一聲,躲開了宋嬌嬌扔向自己的那顆石子。

他相當會隱藏情緒,因此對於宋嬌嬌這麼無禮的行為也不動聲色,隻是暗自嘲諷地想道:難道宋嬌嬌還以為她是那個被周海樓寵著的大小姐嗎?

但在麵上,舒哲甚至笑得如春風般和煦。

他麵無異色地和宋嬌嬌打了個招呼,又叫了萬母一聲“伯母。”

他說:“周海樓讓我過來照顧你們。”

——周海樓那個蠢貨,焦急悲怒之下完全泄了底。他說萬母和宋嬌嬌是直接被周靖下令趕走的,他被反鎖在屋裡,什麼忙都幫不上。

那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舒哲想到這裡,笑意愈發深刻明朗,他微笑著對這兩個人說:“我先給阿姨和嬌嬌找個地方住吧。”

然後在周海樓臨走之前,還可以用這兩個人的名義,先衝他要一筆錢。

宋嬌嬌看到他,簡直像是重新找到了主心骨,二話不說就要跟著舒哲走。

萬母依舊在那裡遲疑,她囁嚅著說:“排水溝裡掉進去項鏈了……”

宋嬌嬌一時打死她的心都有了!她想,這是還嫌自己不夠丟人嗎?

舒哲聽了萬母的顧慮,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標準的笑容,他非常篤定地說:“我叫人幫阿姨和嬌嬌找。”

萬母一聽,立刻點頭如搗蒜,又連忙說:“之前還有人搶了我們的首飾……”

舒哲也大包大攬:“阿姨放心吧,你們先上車,我去報警。”

萬母終於鬆了一口氣,和宋嬌嬌一起上了舒哲讓人開來的那輛車。

看她們兩個千恩萬謝地走遠。舒哲臉上的神色終於化成一種冰冷的不屑。

他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一腳踢在剛剛宋嬌嬌砸它的那顆石子上,把石子踢出去近十米遠。

撬排水溝找首飾?

報警幫忙抓小偷?

彆想得太美了,他哪有這個閒工夫。

排水溝可以讓人撬一撬,但找來的首飾當然是隨便賣了——排水溝底下是活水,活水流通,首飾肯定是被衝走了啊。

至於報警——他當然不是沒報,隻不過警力吃緊、地下通道沒有監控、幾個小偷茫茫人海到哪兒去找——全國上下十六億人呢,他怎麼找得著啊。

舒哲吹了個口哨,慢悠悠地往附近一家大酒樓裡進,打算吃飽喝足了再去找這對母女。

周海樓催命一樣急哄哄給他打個電話,他可是連口飯都沒來得及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