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陸縱後悔(1 / 2)

陸縱不是什麼好人。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性格暴戾、冷酷, 愛好和解決問題的方式都和常人有極大的不同。

正常人在社會裡更習慣用溝通解決問題,然而陸縱更習慣用拳頭和刀子。

一步到位,省去所有繁文縟節,在他看來, 這就是天然的最好的溝通。

陸縱沒有自殘傾向,但他也對自己的受傷混不介意。他會隨身攜帶管製刀具, 也習慣了打傷彆人或者被彆人打傷。

即使被他父親送到盛華讀書, 陸縱也沒有安安生生地在盛華做個聽話的好學生。

他自己班級的同學對他噤若寒蟬不說, 他的名號從初中開始, 就已經在全市某些範圍內相當響亮。

偶爾他會逃課去盛華附近的幾個外校, 那些地方的小混混們在過去的兩年裡, 已經被他完全收拾地服服帖帖。

陸縱能感覺到自己血液裡好像天生就有著暴力的因子, 混亂、鮮血和隨心所欲都能讓他感受到舒暢。

直到遇到雲飛鏡前,陸縱一直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

直到他打了雲飛鏡前, 陸縱也一直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

然而此時此刻, 雲飛鏡對他直白地說:“我最厭惡你。”

即使已經再三壓抑自己的情緒,陸縱依然能感覺到自己渾身的每塊肌肉都陷入莫名的顫抖。

他以為自己從來不怕疼的……原來隻是從前從沒有疼得那麼厲害。

雲飛鏡隻用一句話,就能讓陸縱感受到當初看著她從二樓半跳下時,那種整顆心臟都被捏緊的、無法承受的疼痛。

陸縱張開口, 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了。

他此時全憑本能說話, 直到僵硬的語調傳進自己的耳朵,陸縱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現在正在乞求。

“我、我知道錯了……”

陸縱乾巴巴地說:“從你跳下去的那刻起,我每天都在後悔……你罵過我, 你罵的對。我知道……我不該打你,我不該恩將仇報,我沒有良心,豬狗不如……”

沙發上的陸父不由得微微動彈了一下身體,換了一個坐姿。

陸縱啞著嗓子,腔調已經完全是哀求般的了:“我不應該傷害你,我怎麼會把你打成腦震蕩呢……我怎麼會把你逼到跳下樓呢?我一直是在找你的……用生命感謝你都行……”

他站在雲家的會客室裡,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渾身都顫抖著,仿佛站立不穩的模樣。

看他這副難以平靜的樣子,聽他那種陷入絕望般的強調,隻要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都很難不為之動容。

然而雲飛鏡的臉色依舊僵冷如鐵,絲毫不見被陸縱打動的跡象。

她雙手掐著膝蓋,指尖已經微微泛白。

然而和陸縱相對的是,她的語氣卻帶著不可動搖的穩定。

“不,你給我的傷害遠不止這個,不止是十年前那場隨時可能喪命的追殺,或者是一次赤.裸.裸的校園暴力。”

陸縱一直捂著眼睛,不敢看雲飛鏡。

但在聽了她的這句話後,他臉色錯愕地放下了手。

雲飛鏡閉上眼睛,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坦白地說,此前知曉你到來的消息後,我猶豫過是否要來見你。”

“陸縱,你不明白的。在我的眼裡,你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符號,一個開始,你做的事情,對我來說,簡直等同於水庫迎麵開閘——你親手拉下了那塊惡意洶湧的序幕。”

在發現自己的身世之前,在沒有和宋嬌嬌發生衝突的時候,雲飛鏡也過得不輕鬆。

她照顧過精神恍惚、缺失記憶的母親,遇到過對她心懷不軌的大人。

她曾躲開過不懷好意眼神下流的□□,也曾經拿盛華作為幌子,在打工的大排檔夜市裡嚇退過幾個無事生非的混混。

雲飛鏡自嘲地一笑:“我不是沒有和彆人起過摩擦,我也不是沒有被人嘲笑過……你是第一個毆打我的人,但我此前也忍受過彆人的推搡。”

陸縱的拳頭緩緩地握緊,他指縫裡原本的血痕都已經乾涸,現在隨著他的動作重新撕破掌心的傷口,鮮血的顏色又豔麗了起來。

他的牙齒被咬得咯噔作響,簡直不能忍受到下一秒鐘。

“是誰?”他低聲咆哮著,近乎急切地問,“那些彆人都是誰?我要他們……”

他像一個急需獲得證明的孩子,好像隻要現在衝出去,為雲飛鏡把此前欺負過她的人統統掃平,他就可以獲得赦免一般。

在他此刻恐怖的注視下,還很少有人能夠不受影響。

雲飛鏡卻恰好是其中一個。

她加重了語氣:“聽我說完!”

“……”陸縱的肩膀微微一縮,他呐呐應聲:“你說……你說……”

雲飛鏡麵無表情地開口。

“我要和你說的是——即使我經曆過許多的事,本來以為可以稱得上身經百戰。然而你給我帶來的傷害,依舊是無可彌補,不能複原的。”

“我曾經以為學校是個讀書的地方,至少是個安全的地方,即使同樣被規則所限,卻比社會單純又顧忌得多。”

“然而你,陸縱,你完全打碎了我關於安全和信任的準則。”

雲飛鏡的話語句句如同手腕粗的鞭子,字字像是淩遲一樣,抽在陸縱的臉上、身上。

倘若精神能夠具象化,此時的陸縱想必已經衣不蔽體。

陸縱的嘴唇翕動了一下,不知何時已經失去了血色。

他喃喃道:“……求你,不要說了。”

雲飛鏡眉頭微挑,冷笑一聲:“謝謝你活靈活現地表演出我當時的解決方案之一……我可以告訴你,懇求沒有用,暴力從來不因為軟弱停止。”

“……”

陸縱的眼角都垂了下來,他嘴唇微微扯開,不是笑容,反而透露出淋漓的恐懼。

假如不是此刻雙手如同灌鉛般沉重,他一定恨不得捂住耳朵。

雲飛鏡再一次深深呼吸,她脊背已經快結成一整個硬塊,隻有語氣還堅硬地勝過鑽石。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永遠記得。”雲飛鏡語氣裡帶著重音。

“你氣勢洶洶地闖進教室,你問‘誰是雲飛鏡?’全班同學看向我,然後你對我的同桌說‘滾開!’他立刻慌張地讓開了,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