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季青的嘴角揚起微小的幅度, 放在雙腿處的手臂收緊,腳下步伐沉穩有力,絲毫看不出剛才差點失手, 將懷中人摔到地上。
寶扇再也不敢貿然鬆開白季青的脖頸, 兩隻纖細的手臂鬆鬆垮垮地環繞在白季青身上,她這番滿心依賴的模樣, 足以讓任何一個男子生出濃烈的保護欲。
隻是手中的溫暖柔軟, 尚且未好好感受,白季青迎麵便撞上了葉慕雅, 她眸色微涼, 靜靜打量著院中的三人。
——臉龐上閃過慌張無措卻強作鎮定的曲玲瓏, 以及不應該聚在一起的白季青和寶扇, 和這地麵上灑落的朱紅果實,滿地泥濘。
曲玲瓏心中焦急,連忙解釋道:“無事。”
葉慕雅並不看她,轉身瞧著白季青, 眸子中滿是探尋。白季青輕扯嘴角, 狀似無奈:“女兒家打鬨而已, 算不上要緊事。”
葉慕雅:“是嗎?”
她看著縮在白季青懷裡, 整潔的鬥篷弄出了褶皺, 雪白的獸毛沾染了汙痕,眼神中滿是不相信。葉慕雅詢問道:“寶扇,可是有人欺負了你?”
腿彎處的手掌炙熱異常, 猛然收緊, 寶扇差點喊出聲音來。她柔弱地搖頭,細聲回道:“不曾。”
葉慕雅的視線在三人中來回逡巡,良久後出聲道:“既然無事, 白師弟便鬆手罷,畢竟懷中抱著一個人,也挺費心神。”
白季青:“習武之人,能負重物,是最為基本之事。”
窩在他懷中的寶扇,可不願意配合,發出細弱當足以令眾人聽清的聲音:“有葉師姐在,我無妨的。”
白季青雙眸微頓,不再爭執,鬆開雙臂將寶扇放置在地上。寶扇方才扭到了腳踝,雙足剛一靠近地麵,額頭上便冒出細碎的汗珠,身形也有些踉蹌。距離她最近的白季青卻仿佛旁觀者一般,絲毫沒有攙扶的意思。葉慕雅走上前去,挽上了寶扇纖細的手臂。
白季青眸色漸沉,嘴角掛著的笑意也越發深了,他喚著神情不屬的曲玲瓏,離開了這處小院。
葉慕雅將寶扇攙扶到軟榻上,掀開她腳上的裙擺,發現白皙的腳踝已經生出青紫,模樣瞧著駭人。因為常年練武,葉慕雅隨身帶著治療跌打的瓷瓶,此時正好有了用處。她將瓷瓶中的藥汁倒在手心,揉搓生熱後,貼到寶扇受傷的腳踝處,仔細按揉。青紫的顏色很快便慢慢變淡,寶扇覺得腳上的痛意也漸漸減輕。
葉慕雅站直身子,將瓷瓶塞到寶扇手中,聲音微涼:“可是小師妹欺負了你。”
雖然是詢問,語氣中卻是極其篤定,仿佛剛才在院子中詢問的種種,葉慕雅是一字都不相信的。
寶扇低垂著腦袋,模樣乖順,心中暗暗打算道:她本就是外來客,即使今日是曲玲瓏故意生事,故意欺負她。可寶扇若是感到委屈,向旁人告狀,雖然能取得暫時的憐憫和同情,但難免會讓人覺得異樣。雲凝峰眾位弟子,是和曲玲瓏一起長大的,即使麵上交情不算的好,起碼有十幾年的舊情在。與寶扇這個“外人”相比,麵上會有公正處理,內心卻自有傾斜。與其逞得一時之快,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而讓雲凝峰眾人,覺得虧欠於她。
一時的永久性補償,和長久的彌補憐惜,哪個更為值得,寶扇還是分的清的。
於是,寶扇隻是輕輕搖首,輕聲道:“沒有。葉師姐,沒人欺負我。”
她抬起一雙水眸,柔軟的青絲垂落於兜帽之中,沾染了汙水的獸毛,不顯狼狽,反而越發襯得其麵色瓷白,楚楚動人。
葉慕雅見她如此懦弱,心中頗為怒其不爭,若是在俗世間,遇到這般性子綿軟的人,葉慕雅定然會甩袖而去,任憑那人自生自滅。可換作寶扇,看著她這副柔弱可憐的模樣,過於消瘦的身子,葉慕雅想起其餘弟子所說,寶扇身有舊疾,自從出生起便被嗬護著,心中頓時多了幾分了然:這般脾性,怕是從未遭遇過今日這樣的欺辱。
葉慕雅聲音微涼,轉身欲走:“既然如此,你保重便好。”
寶扇卻突然叫住了葉慕雅,柔聲道:“今日,多謝葉師姐相救,才讓我免於落入難堪境地,還為我按揉腳踝……葉師姐,當真是個很溫柔的人。”
寶扇揚起姣好的臉蛋,目光中仿佛有點點珠光閃爍,用一種傾慕仰望的眼神,注視著葉慕雅,她聲音柔柔,宛如沁人心脾的露水,流入人的心底。
葉慕雅素來如同冰雪般冷硬的臉,閃爍過一絲茫然,兩頰處傳來莫名的滾燙,她轉過身,避開寶扇仰慕的視線,冷聲道:“不要亂說。”
在雲凝峰待過許多歲月,葉慕雅還是頭回聽到有人誇讚她“溫柔”,直到晚上用膳時,那句綿軟的話語還回蕩在她的腦海。葉慕雅看著黑沉的夜幕,想起腳上有礙的寶扇,終究還是找百味要了一份膳食,送到寶扇院中。
葉慕雅冷著一張臉,看著寶扇用了幾口飯菜,便放下筷箸,熬的濃稠的米粥整整一小碗,倒是用完了。葉慕雅涼聲道:“宛如小鳥啄食,怪不得如此弱不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