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狐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至死都沒有姓名。
他的修為散了,化作小小的一團火狐,像個可憐的貓兒般蜷縮成一團。
小白骨嚎啕大哭, 淚水落在火狐身上, 並沒有像幻境中那般變作能夠凝固時空的藍色晶石, 它們隻是最尋常的淚水, 是最無助的放聲哭泣。
小白骨不懂雙修是什麼, 不懂燒雞是什麼味道, 也不知道招搖山外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火狐和他說過的他全都沒見過。
現在告訴他這一切的人,再也不會看他一眼了。
沒人撓他癢癢了。
沒人罵他笨了。
沒人次次留下半份燒雞,隻為等他有了身體後嘗上一嘗了……
小白骨滿心都是悔恨, 他恨自己從沒答應過師兄任何事。
雙修、燒雞鋪子、周遊世界……
他一直在拒絕他, 就連最後, 他想要個名字, 他都想不出來。
為什麼他這麼沒用, 為什麼他這麼笨。
為什麼他保護不了他們。
秦詠蹣跚著爬過來,抱住了小白骨:“是為師……”太無能了。
小白骨轉頭看向他:“師父。”
秦詠:“對不起。”
小白骨抱緊他, 師徒二人哭作一團。
七絕塔塌了。
這裡很不安全。
師兄已經走了,師父還受著重傷。
小白骨擦乾了眼淚, 抱起小小的火狐狸, 攙著師父道:“我們回家。”
秦詠眼睛哭得紅腫, 他至今不敢看火狐一眼, 至今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小白骨聲音哽咽, 卻有著前所未有的堅毅:“骨會努力修行。”
他想要力量,他要變強, 他要守護他的家人。
秦九輕感受到了小白骨強烈的情緒,強烈渴望力量的情緒。
他發現自己能夠回應他了。
可是他沒出聲。
他怕嚇到小家夥。
時值此刻, 秦九輕已經了解了自己的身份。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是被鎮壓在七絕塔中的凶煞。
他沒有實體,也沒有過去的記憶,隻是在小白骨危險之際出手,斬殺了那頭九頭蛇獸。
七絕塔因他而塌落。
他也因此而脫離了桎梏。
不再是神識的遊蕩,而是以靈體的狀態跟在了小白骨身後。
這裡是小白骨的記憶,是真實的過去。
所以說當年的自己也觀察了小白骨許久,直到小穀在七絕塔遇到危險才出手。
他們之後又是如何相見的?
從進入七絕塔的那一刻,竊天已經知道了秦九輕的身份,他一聲不敢吱,要是劍身能流汗,現在他就是大汗淋漓,嚇得要死。
難怪秦九輕的識海那般大。
難怪秦九輕的神識可以覆蓋整個招搖山。
他的宿主竟然是七絕塔鎮壓了千萬年的煞神!
竊天到底是活得久一些,知道得也多一些。
雖然在後世早就沒了七絕塔的存在,但在仙魔大戰前,七絕塔可是鼎鼎有名的凶地。
誰也不知道它建於何時,也沒人知道它是誰建的,唯一知道的是七絕塔頂層有一位觸及神位的凶煞。
而且k是以魔入神,一旦真正封神,整個世界都要淪為修羅地獄。
七絕塔塌落,整個修真界戰戰兢兢了足足二百年,哪成想這魔神一直沒有禍害天下。
再後來反倒是修真界自己亂起來了,無數魔修以召喚魔神為目標,霸占了好幾座仙山。
仙修們不堪忍受,揭竿而起,曠日持久的大戰在幾百年後打響。
是了……
竊天能夠確定當下時間了。
仙魔大戰前一千年。
他們看到的是兩千年前的遠古記憶。
之前竊天還敢時不時吐槽一波秦九輕,現在……
打擾了!
您要是嫌咱礙眼,咱可以自關小黑屋!
操,他當初竟然想占了秦九輕的身體。
這他媽夠他吹一輩子了!
回到家中,小白骨安頓好秦詠,抱著火狐回了他的屋子。
他們的小院不大,三間正屋,兩側廂房,他住在東廂房,火狐狸住在西廂房。
當時要分屋子時,小白骨本該去西廂房,但火狐道:“我不要去東間,睜眼就是大太陽,曬死了。”
小白骨剛好怕黑:“我、我不怕曬。”
火狐去了西間:“你一具骷髏當然不怕。”
其實哪是曬不曬的問題,東間朝陽明亮,西間陰暗潮濕,火狐隻是把好的屋子讓給了師弟而已。
小白骨想起這些,眼淚又止不住了。
他小心將沒了溫度的火狐放到柔軟的床榻上:“師兄,我們回家了。”
沒人回應他。
小白骨擦著眼淚,從床頭摸出那個木匣子。
匣子是師父給他們做的,沒有乾坤囊,隻是一個最普通的匣子,裝得也是最普通的物事。
普通,卻珍貴。
匣子裡躺了厚厚的一堆筆記。
枯黃的宣紙被整齊地訂裝成冊,分類彆冊地碼好,十分齊整。
師兄向來會打算,家裡開銷一直都是他打理,他和師父從來都不用操心這些。
小白骨壓著心中難過,翻開了第一本筆記。
隻是看了一行,他的淚水又奪眶而出。
不是賬目不是日記,而是一本一本的‘秘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