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港·黑大樓樓下走到頂層首領室的路並不長, 隻不過因為那常人難以登及的高度與一路上的層層防護將所有人與那裡拉開了距離。
不過，今天在這條路上還有一個人在等待著早見川和白羽，就像是等待著歸來的家人, 等待著他們參與回歸的聚會一般。
“早見先生，白羽先生！”
對麵的小少年隻有十幾歲，身材修長, 身形有些消瘦，一頭白色的發絲與白羽看起來倒像是兄弟, 隻不過他的發型修的有些隨意, 斜斜的穿過來留下一縷垂在鬢邊，紫金色的瞳孔，此刻正躍動著幾分屬於少年人的靈動。
上午明亮溫柔的光通過走廊的窗戶映照在他身上, 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鉑金, 讓他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早見川看著快步向他們走來的少年，眼中不由得柔和了兩分，但是一靠前他還是恢複了從前的那副冷靜淡漠的樣子。
“早見先生是來見首領的嗎，我剛剛從首領室出來。”中島敦規規矩矩的站在早見川對麵。
“嗯，我知道了。”
“老師最近怎麼樣？”
“蘭堂先生上次見過您之後就被首領派出去執行任務了。”白發男孩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抱歉，我並不清楚蘭堂先生的蹤跡。”
“無妨, ”早見川頓了頓, “老師執行的任務往往保密級彆都很高，而且他若是想隱藏自己的蹤跡，我也是找不到的。”
他抬了抬胳膊, 最終將手按在了少年的肩膀上，“我聽說了你最近執行的幾項任務，做的不錯。”
“！！！”
“謝謝早見先生, 我今後會更加努力的！”
“嗯，不過也要好好注意身體。”早見川垂眸恍若無事地看了他一眼，抬腳向前走去。
“是！”
中島敦呆呆的站在原地，右手不禁放到了剛剛早見川拍過的肩膀上，難以遏製的睜大了眼睛。
白羽站在原地，忍不住眼底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他走過去輕輕的揉了揉小少年的頭發，儘管他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這種如水般的包容還是能夠立刻讓人感到放鬆。
“早見先生……”
“從前小川對你很嚴格，是因不希望你吃虧後再學會堅強，他一直都很看好你，如同首領一直關注著你一樣。”
他學著早見川的樣子，在少年的另一邊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此次任務期間，我們在北海道停留了些許時日，我給你帶了些伴手禮，晚上下班之後來尋我吧。”
說完白羽就向前快走幾步趕到了早見川身後。
隻剩下了還站在原地的少年，臉上帶著羞澀而又滿足的微笑。
方才幾十分鐘內，他接連見到了他在□□最感謝的三個人，太宰先生將他從過去的生活中拉了出來，早見先生教會他理智，白羽先生維持著他的溫柔。
“剛剛都沒來得及說呢……”
中島敦雙手垂下，乖乖的貼著褲子，朝著二人離去的方向鞠了一躬，“謝謝早見先生和白羽先生，見到你們回來很開心，明天見。”
*
即便早見川步履從容，漫長的樓道也總有走到儘頭的一刻，此時他在門前垂首站立，心中卻遠沒有表麵上這樣平靜。
——“我要看我們這個世界形成的漫畫以及我們那個世界對應主世界的漫畫。”
說出這句話是一件不需要考慮的事情。
在得知他所進入的是某一個支線的名偵探柯南的世界之後，在看到了主世界的柯南劇情之後，早見川就萌生出了一個想法，既然他能看到柯南世界對應的漫畫，那麼他所在的，更加急於尋找支撐的支線世界，是否也擁有對應的漫畫呢，是否衍生出他們世界的主世界，也如那般有寫著另一番劇情的漫畫呢？
他和書作交易要求的三個要求，第一個要求是為了完成任務，他希望漫畫中能出現他想讓眾人看到的東西，無論是一些私下的動作，或是心中所想回憶內容。
第二個要求是為了複仇，他需要一頁紙作為承載，安排好一切，讓這個過程變得無懈可擊。
第三個要求就是為了找到主世界與他所在的支線世界的差彆。
而任務結束自然也是他所要報酬的時候了。
隻不過在翻開那份神秘之前，他萬萬想到另外一個世界的走向會那樣。
也許是他沒有活下來，也許是當年的事件並未發生，他們一家人離得遠遠的，總之那個世界裡沒有他留下的任何痕跡，但那個世界的太宰活得很不一樣，他有了同事、同伴、學生。
他走向了另一邊，漸漸褪去了黑暗帶來的陰冷，露出笑容，展示溫柔，擁有了不一樣的未來。
他勾連起自己曾經在□□時間的那段記憶以及太宰與書引發特異點的猜測，忽然明白了太宰在這個世界選擇這樣做的原因。
不難推斷，他選擇了自己認為更加重要的……不，好像在他眼裡很多事情都比自己要重要。
用自己當做誘餌，用自己當做籌碼，用自己當做可以放棄的犧牲的選項。
雖然能看到主世界的發展，但由於早見川身在這個分支世界，礙於世界意識的原因，他隻能看到他們所在世界的部分片斷，但也足夠他推出了大致走向了，而之後的那一幕也證明了早見川的猜測——
那個人在完成自己的目標之後，選擇了從□□樓頂躍而下。
早見川的感情很複雜，對於主世界來講，這隻是一個分支，對於觀看的人來講大概唯一的區便是，這是一個太宰治得到了書，成為首領保住織田作之助性命的世界而已，但對於他來講，這是他生活的世界，唯一的世界。
“小川……”
“我沒事。”過了很久，早見川機械的搖搖頭，說出了這句話。
從道理上講，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理由阻止太宰走向那樣的未來，當沒有支撐他延續生命的東西之後，也許安寧的死亡對於他來說真的是最好的、最想要的結局，但是人心不是理智所能夠左右的。
他想要……想要他能活下來。
太宰治是他認識了這麼多年的人，但對織田作之助，早見川毫無印象，唯一的標簽是偵探社的成員。
二者在他心裡是不一樣的，孰輕孰重，也是很一目了然的。
可是太宰是怎麼走到這一天的呢？
森鷗外不算合格的教導，過於通透的智慧，壓抑而彆無選擇的環境……以及，他們這些自稱友人的人的失格。
無論一個人有多麼適應黑暗，黑暗都從來不是必需品。
早見川當時甚至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考慮那該死的社交距離，如果我不是那麼得相信他能夠自己解決一切、相信他有自己的理由，如果我堅持站在他身邊……是不是現在會不一樣一點？”
但是，沒有如果。
況且他們其實都清楚，那時候的太宰早已決定好了自己的路，而如果他想要做成一件事，幾乎沒有失敗的可能，但那時候的他呢，滿心滿懷都是走好複仇的路，他們不可能相交的。
“所以，既然過錯了過去，那就隻能從現在開始了。”
早見川握住把手，輕輕推了進去。
“首領。”
早見川重新換上了他的黑西裝，沿著熟悉的路來到頂樓後，在這裡，向他的首領單膝下跪，垂手稱臣。
首領室的風景幾乎是一成不變，巨大的鋼板遮住了這裡的每一扇窗戶，唯一的光源隻是首領桌前的一盞小燈。
那個甚至比他還小兩歲的年輕人，坐在桌後鳶色的眼睛裡濃著化不開的黑暗。
熟悉到習以為常的場景，在此刻卻顯得如此刺眼。
那個少年究竟付出了多少，才走到了今天，而他得到的，都有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