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挑釁(1 / 2)

我以為我是萬人嫌 諱疾 15629 字 5個月前

夜深, 圖片館已熄了燈,唯獨在一處偏僻角落,少年支起白熾台燈, 就著小片柔和的光芒, 認真翻閱手中典籍。

那是許多精密研究的基礎工具書, 深入淺出的介紹關於芯片學科的基石。謝問寒以後是要往這個方向發展的, 既然學校還沒教授到, 他就在圖書館中自學。

有許多晦澀難懂的地方,就用手中資料庫權限查詢, 或是記錄下來請教許教授。

許教授惜才, 其他方麵頗有照顧,更習慣點撥下謝問寒。

謝問寒正做著記錄, 手機“嗡”地響了聲,是收到新郵件的提示。

知道謝問寒郵箱的人很少, 通常都是許樟樹給他發的一些生僻資料。這次打開,果然也是許教授的信息。但是一眼看過去,並不是關於芯片學科的內容, 而是青少年微電子校量學科競賽的信息。

名目聽上去一般,但在國際上含金量極大的競賽。

而他獲得了其中一個名額。

這個驚喜來的太突然了。

謝問寒曾經意動, 想要報名競賽, 但他從未拿過相關獎項,校方自然也不可能派一個沒有任何實績的新生去參賽,便也隻能作為妄想。

這次許教授卻給他帶來了一個名額, 哪怕隻是作為旁觀副手、近距離學習的“協作位”。

謝問寒微抿了抿唇,真心實意地向許教授發去感謝的信息。

許教授也很快回複:

“小事, 我隻是提一下。”

過了會, 謝問寒又收到一條他的短信:“你要是想謝, 可以謝下和你一起參賽的那位新生小朋友。不是有他,沒那麼容易申請下來。”

謝問寒怔了一下,眼睛微微睜大,若有所覺。

翌日剛上早讀,薛慈和謝問寒便被班主任喊了出去。

兩名都是非常常規意義上的“優等生”,也不用擔心是什麼壞事。

班主任見到他班上兩個天才,倒是一視同仁地態度溫和,讓他們坐下,還倒了枸杞水給兩人。

他順手將放在抽屜裡的資料拿出來,遞到兩人麵前。

班主任是不用介紹關於競賽的相關信息的——校量競賽太出名了,相信就是謝問寒這種最開始出身比較貧寒的學生,也應該很清楚。

“這次跟團隊參加競賽學習的機會,在校方的討論下,決定將這兩個機會分給你們,希望兩位同學能為校爭光。”其實協助位哪能爭光,老班開了個小玩笑。又為他們介紹完賽製,由清璞的高三生帶隊前往京市,賽程較長——清璞是肯定能進決賽的,所以大概會消耗半月時間。

謝問寒昨天知過底,平靜點頭,寵辱不驚。

薛慈看著發到自己手上的資料,微頓了一下,沉默得稍久了些。

他當然很清楚這個競賽。

前世,他甚至差一點就能作為正式成員參賽了。

選拔成功後,他與團隊磨合得很好,在臨賽前一天,薛慈相當興奮地回家將這個消息告訴父親。而那天,薛正景不鹹不淡地打碎了手中茶杯,沒回話。倒是在晚上找了個薛慈打擾他休息的借口,讓薛小少爺站門口罰站了整夜。

也就是紀管家後麵送上披肩和熱茶,薛慈才沒在大半夜冷風吹拂中,被吹的生病感冒。

但腦子卻清醒了些。

他一直知道,父親是不喜歡他去參加這類競賽的。

當時薛慈和薛父的關係,已經很差了。唯獨小少年還持一顆熱忱之心,偏不信任父親是真的討厭他,又正是叛逆,抱著要與兄長一爭高低,讓父親看見他優秀的心思。

在僵直著站了一夜後,薛慈呼出來的氣息都是冷的。

他顫顫巍巍地詢問,父親是否願意他去參賽。

薛正景難得的,露出了嘲諷笑意。

“你想模仿你哥哥,去參加競賽,被哪位教授看上,收做弟子?”

當時的薛浮,是國寶級芯片專家齊博士的弟子,已經很有名氣。

薛慈籍籍無名,是被詬病的庸才。

“可惜你哪點比得上他,也敢東施效顰。”薛正景輕描淡寫說道,眼底輕蔑讓人看得清晰。

薛慈有要強爭一口氣,才能讓父親刮目相看的想法。

但是下一瞬間,也被擊碎所有的不甘與妄想。

“不準去。你就算到了京市,我也能讓你怎麼去的,怎麼回來。”

那天薛慈從薛家出來,渾渾噩噩向他的導師遞交申請書,退出了競賽團隊。

那時他已經和團隊成員磨合一陣,負責構建零件的重要環節,臨時退出,顯然不是什麼好做法。饒是他是薛家的小少爺,對他一向很忍讓的導師也沉下了臉,勸說他:“你這樣太不負責任,也要為其他人著想。”

薛小少爺一意孤行。

他不願意,誰都阻止不了他。

薛慈當時初三,帶隊隊長是高三某位學長,這位崔學長野心勃勃,目標指向桂冠。

他平時和薛慈並不如何熟悉,但看過薛慈的入隊測試,相當滿意,卻沒想到會出這樣的差錯——從老師那裡得了消息,崔學長立刻前來,在薛慈麵前放下身段,百般懇求他留下來。甚至微微皺眉,猶疑問他:“薛慈,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薛慈如何答?

他不想把碎裂的、畸形的父子親情暴露在人前,或許也是最後腆臉想遮掩下那可憐的一點自尊,在學長麵前,隻是露出了極為不耐煩的神情來。

“沒興趣了,不想去。”薛慈麵無表情答。

後來,他被那名學長衝動下,打了一拳。

臉頰腫起,十分狼狽。

薛慈依舊沒什麼表情,好像那一拳落在他臉上,都沒什麼值得疼的。隻皺眉不耐說道:“還有事沒?沒事我走了。”

學長紅著眼,喘著氣,讓薛慈走了。

薛慈臉上的傷誰都看見了,卻沒人來問他是怎麼受傷的。

他是自作自受、活該……而在過往的每一年裡,他都沒能再拿到競賽的通知申請。

現在,這張曾經他向往過、憧憬過的邀請函,以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式,落在他的手上。

薛慈的睫羽微微顫了下,像是某隻振翅欲飛的蝶一般,停歇了下來,遮住無邊落寞的神色。

班主任看不到薛小少爺的失意,他是習慣薛慈這樣寡言少語的。

隻有謝問寒,他站在薛慈的身旁,因為時時刻刻目光無意識側瞥,才看見薛慈此時的神色。

像是枯萎卻依舊稠艷的玫瑰,緊緊扼住謝問寒的視線,讓他的神色,也變得有些呆怔起來。

為什麼……

明明應當被千嬌萬寵的薛小少爺,會露出這樣難過失意的神色來。

謝問寒心底甚至有些衝動,他覺得無比煩躁起來,想伸出手,攏住那一片睫羽……隨後思路被打斷。他看見薛慈伸出手,將那張報名表很慎重地折疊進手中。

薛小少爺微微彎唇,像是難得心情好一般,露出個再乖巧可愛不過的笑容:“謝謝老師。”

謝問寒直到被班主任長久地注視著了,才倉促收回眼。

“……謝謝老師。”

剛才好像隻是他的錯覺。

兩人離開辦公室。

他們不是並行的,謝問寒要比薛慈快一步,直到折角處,謝問寒提前一步,便將將好站在薛慈要經過的位置。

薛慈還有些漫不經心想著前世的事,沒怎麼回過神來,差點撞到謝問寒:“?”

謝問寒原本還以為,自己會很難以啟齒,他是靠薛慈才一並獲得了機遇這件事。但真到了薛慈麵前,卻也好似沒那麼難以開口。

“謝謝你。”

薛慈更加迷茫:“?”

“就是這次……因為你,所以我也一並獲得了參賽資格。”謝問寒微微瞥開眼,語氣卻十分慎重斟酌,帶著珍重意味。

薛慈不是小孩子,隻被這麼沒頭尾的提醒一句,也能很快想通其中的關節。

這麼想來是十分荒謬可笑的。他前輩子因為家庭,沒能參加成競賽,這一世也同樣因為薛小少爺的身份,居然辦了件好事,讓謝問寒這樣努力的學生也一並跟去。

“客氣。”薛慈道,“是你自己努力的緣故。”

謝問寒臉微有些發紅,他依舊是冷著一張臉,準備離開。薛慈想到什麼,說道:“何況,之前你給我整理的資料也很用心,算是投桃報李。”

謝問寒原本打算快點離開的步伐猛地停下來,他聽著薛慈的話,心臟比得到機遇時還要緊張激烈,簡直快要突破胸膛跳出來。

巨大的羞恥感,一下便淹沒了他,灌得謝問寒冷白皮膚,都因此浮現出滾燙顏色來。

他微微閉眼,才能抑止住衝動心緒,借著薛小少爺看不見他的優勢,強自保持鎮定:“什麼資料?”

薛慈沒想到謝問寒在這種方麵,也能要麵子得緊。含笑問他:“不是你放在我桌裡的?”

謝問寒:“……”

謝問寒:“……對不起。”

薛慈這個時候上前,和他一並走了,“道什麼歉?臉皮太薄。”

謝問寒動作快遲緩得不能動了。薛小少爺走在他身旁,近得甚至能聞見他發上冷淡的蘇荷香氣。

校量競賽決定的人選很快傳開來。原本這種單位的競賽輪不到新生,這次偏偏選了兩名新生加入團隊——哪怕是協作位呢。

但這兩人的成績,又的確很好,是新生中出名的“學神”,再有抱怨也被壓下去了。

薛慈和謝問寒下午課程被校方免去,被派去實驗室中和高年級的學長、學姐進行競賽相關的練習。

雖然是協作生,但代表清璞出去比賽,總不能顯得太茫然丟人。

競賽團隊中的大多人選,都是上一屆就參加過競賽的成員,先前配合著做過幾輪實驗,頗有默契。

放在其他學校,可能有競賽的正式成員對“協作生”冷臉、默默排擠,覺得他們是搶占功勞的米蟲這樣的狀況。但是清璞沒這種舊俗,兩個學弟生得好看,又講禮貌,沒大少爺脾性,不知在他們那多受歡迎。

尤其薛慈,是薛浮的弟弟。

薛浮是他們上任帶隊的隊長。

於情於理,這些前輩們都會照顧一下新生。

結果照顧著,倒是真把薛慈是“薛浮弟弟”這個概念忘了,薛小少爺沉靜又乖,柔軟得和貓崽那般可愛,每天隻看兩眼就能將心底那點憐愛全激發出來。從剛開始的客氣,變成了每天迫不及待就希望能到實驗室裡,投喂一下薛小少爺。

比起他們那些豺狼虎豹似的弟弟,薛慈的出現,讓這些高年級生不禁有些嫉妒起薛浮級長來。

連每天交給兩名協作生的任務,都帶一點私心——當然,他們並不討厭謝問寒,這種私心不會太明顯。最多是理論性的整理文獻之類的勞動,交給薛慈來做。那些麻煩一點動手費眼還可能忙的沒時間被他們投喂的任務,則交給謝問寒。

薛慈開始還沒意識到這種差彆來。

但是一連幾天都如此,他本來便敏感,也發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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