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二回家(1 / 2)

大清早的,家裡居然做的是乾飯。

當然,所謂的乾飯也不過一盤土豆絲,再加幾個苞穀麵垛子而已。

宋老三和方苞玉兩口子,常年裝病偷懶不下田,躲在紅星公社,方苞玉的娘家躲清涼的,居然也回來了。

方苞玉的娘家爹是紅星公社的倉庫保管員,是個瘸子,但人家三代根紅苗正,爺爺可是參加過抗戰的。

那叫什麼來著,祖墳上冒青煙呐。

一個倉庫保管員,能讓三輩人都吃享不儘。

而且,她大哥方高地,娶的就是宋老太的大閨女宋大花,倆家子屬於是換親,親上加親的那種。

所以,老太太的心,明顯的偏著老三呢。

今天的穀垛子裡放了點糖精,不顯得那麼酸了。

“大嫂,你一年四季在家勞苦功高,趕緊吃吧。”方苞玉笑著說。

她家大崽子宋福今天也跟來了,還在嫌棄呢:“媽,這是啥呀,豬食似的,我不吃,咱回我外公家吃油饃吧。”

方苞玉拍了兒子一巴掌:“胡說,外公家哪來的油饃吃,趕緊吃你的飯。”

金貴喜歡吃土豆絲,頓時就把整盤給霸占上了:“今天誰也甭跟我搶啊,尤其是你,狗蛋,你看你那饞的豬樣兒。”

宋老三說了一句:“狗蛋,吃呀,為啥不吃?”

宋老太今天就是一尊彌勒佛,也是笑眯眯的呢:“都吃,大家都吃。”

昨晚她一翻日曆,發現今天就該是二兒子一年一度休假的日子,二兒子一年四季,每月二十塊津貼雷打不動的寄回來讓她攢家底兒,給她養老,她當然得給二兒子展現一個,其樂融融,頓頓拌乾飯的大家庭來不是?

結果,就有不聽話的。

狗蛋在大家的鼓勵下,剛一動筷子,啪一聲:“狗崽子,一邊去。”

是那個給慣壞了的金貴。

而狗蛋呢,一直被金貴和宋福打壓,又被自己最愛的親媽賣掉,小時候又慫又窩囊,但將來卻會性情大變,陰暗,殘忍,像金貴啊,宋福啊這幾個孩子,最後都會因為他的栽贓而坐牢,或者出車禍,廢手殘腿,下場淒涼。

當然了,蘇向晚當初看書的時候,也特討厭狗蛋。

但通過幾天的接觸她發現了,狗蛋之所以走上犯罪道路,跟小時候這些孩子的欺壓可不無關係。

畢竟,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發。

把人欺負的這麼慘,難道就不興狗蛋爆發一下?

蘇向晚心頭驀然騰起一股怒火,一把就把金貴的頭給揉到了狗蛋的麵前:“狗蛋,打他。”

“媽,我不敢。”狗蛋說。

蘇向晚頓時惱了:“人家敢打你,你為什麼不敢打他?”

給慣壞了的小金貴張牙舞爬的呢:“狗蛋,臭狗崽子,我看你敢打我。”

狗蛋還是不敢,但是蘇向晚扭著金貴的頭呢,眼神裡那種神情,是你小狗蛋不打,我今天就吃了你的樣子。

狗蛋再看周圍。

奇了怪了,奶奶裝做沒看見呢。

爺爺在這種事情上,幾乎是不出頭的。

三叔和三嬸並宋福,那是超出老宋家一家人的存在,根本不會管這家的事情。

孩子的手漸漸的伸出來了,終於,他鼓起勇氣來,輕輕的搧了金貴一巴掌。

然後,他立刻就是一躲。

本來,他以為金貴還要撲上來打他呢,結果呢,爺爺重重的吭了一氣,嚇的金貴屁也沒敢放一個。

小姑宋青玉就在廚房裡端湯呢,本來覺得兒子受了委屈,想說句啥的,但聽老爹吭了一聲,就啥也沒敢再說。

昨晚吃的又香又酥的大油圈圈早都消化光了。

蘇向晚端起苞穀垛子咬了一大口,再給自己挑一筷子土豆絲,怎麼說呢,跟自己上輩子支教時的農家飯差不多,她曾經在農村支過兩年的教,還挺喜歡吃這飯的。

她吃的飽飽的,一看,青玉又把湯端出來了。

幾個孩子的湯裡還一人臥了一個荷包蛋呢。

蘇向晚一挑筷子,發現自己的湯裡也有顆雞蛋,明知是老太太怕老二回來了知道自己苛待了大嫂,耍花樣呢。

但不吃白不吃,她咬了一大口,笑著說:“現在公社比前些年好了,居然還發雞蛋。”

“雞蛋每月一個孩子有三顆,但老鼠愛偷吃,給糟踏光了,所以咱家雞蛋少。”宋青玉說。

蘇向晚回頭問閨女:“吱吱,你小姑說是老鼠把雞蛋糟踏光了,那隻老鼠可真討厭,儘偷咱吱吱的雞蛋吃,是不是啊。”

“我媽不討厭,你們才討厭,哼。”金貴傻了巴嘰的,一下子就跳坑裡了。

“雞蛋又不是你媽吃的,我罵的是老鼠,又不是你媽。”

“雞蛋就是我媽吃的,你罵老鼠,就是在罵我媽。”

宋青玉再聽不下去,啪的一巴掌搧在金貴的嘴巴上:“飯還堵不住你的嘴?”

金貴啪一下筷子扔了:“今天咋人人都打我。”

說著,他還想打狗蛋呢,蘇向晚眼神一厲,瞪著他,把他的手活生生的,給瞪回去了。

“行了行了都吃飯吧,飯桌上吵吵,那是餓死鬼才乾的事兒。”宋老爹把自己的一隻雞蛋放到了金貴碗裡,說:“趕緊吃,不許再吵了。”

狗蛋也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喜悅,不停的往蘇向晚懷裡偎呢:“媽,媽媽。”

老三家的宋福可圓可胖了,都有雙下巴,蠻不在乎的說:“切,在我外公家,一頓我能吃仨雞蛋。沒見過你們這樣,還為了幾個雞蛋吵架的。”

宋老太趕忙就捂這孩子的嘴了:“我的福孫子唉,這種事兒能說嗎,不能說,趕緊閉上嘴巴吃飯,啊。”

宋福吃的圓白胖,穿的又好又乾淨,身上沒補丁,在現在的農村,跟個異種似的。

據說他臨出生前,老太太夢見一條白額吊晴大老虎在跪著給自己磕頭,她嘴裡不敢說,但心裡,從那以後就疼上這個福孫子了。

老太太是個二嫁,頭一嫁隻生了倆閨女,然後丈夫死了,她於是帶著倆閨女,嫁了比自己小五歲的宋大爺,加上給宋大爺生的三子一女,總共六個孩子,但在她心裡,唯獨宋青玉和宋老三,以有宋老三家的宋福,才是她的命根子。

其餘的那都是菜根子。

一個上午就這樣有驚無險的過了。

蘇向晚不可能不下地,背著小吱吱,到隊裡跟女同誌們鋤田呢。

當然了,全村的女同誌,有的想給她介紹對象,還有的勸她再嫁,也有勸她守著的。

婦聯主任孫淑芬還專門來勸她說:“狗蛋媽,壞倫理的事不敢乾,知道流氓罪不,你就算心裡有啥想法,可不敢再提宋老二了。那是個軍人咱知道,那人長的俊咱也知道,但那是你小叔子,明白不?”

都是苦瓜瓤子,困難年代,農村婦女之間,其實事非很少,你看,這種事情都沒人罵,大家都是勸解,希望蘇向晚想開點。

“二媽,我就不明白了,我不過是給老二寫了封信,讓他喊爸和媽替我分擔一點兒,喂喂驢,怎麼就成我喜歡宋老二啦,你們也真是。”蘇向晚故意插科打諢著說。

割豆子嘛,她一鐮刀下去,茬子一層層的,割的又好,又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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