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補天
在天虛子剛剛來到鏡世界的時候，在每一個饑餓難耐、衣不蔽體的夜晚，他都深深想念著自己在夏國的生活。
而即使是在他覺醒了時間停止的能力，並修成技藝，掌握了傳承之後，他也總是懷念著自己的故鄉，懷念著夏國的親人，夏國的食物，夏國的文化……
後來更在仙庭符詔的指引之下，他親自布置下陣法，隻希望回歸故鄉。
但在天虛子以數十萬人命為代價，貫通兩界，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故鄉之後。
他此刻的眼眸之中卻看不到絲毫的欣喜之色。
在經曆了一步步走向衰老，一步步接近死亡，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力量不斷流逝，感受著自己的存在逐漸消亡的過程後。
天虛子如今對於世界的認知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故鄉也好，親人也好，血脈後代也罷……對此刻的他而言，這些東西在長生久視麵前，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隻要能夠飛升，隻要能夠成為仙人……數十萬人也好，數百萬人也好，我都願意犧牲。”
“哪怕是成為仙人的奴仆，哪怕是踐踏我的尊嚴……隻要能活下去就好。”
“血脈是可以承載時間的紐帶。”
天虛子聽著對方的說話，恭聲道：“多謝前輩指點。”
“天虛子，你就不好奇這到底是在乾什麼嗎？”
而仙庭符詔之中，對方的聲音再次傳來：“接下來做什麼嗎？”
對方哈哈一笑道：“乖兒子，快快起來吧。”
白依依自然也不例外。
而這種態度似乎讓對方微微滿意，在飛升的前夜和天虛子多說了幾句話。
他這幾日更能感覺到，自己恰逢其會，成為了這個計劃中的一枚棋子，也因此有了那麼一絲重要性，以至於讓這位仙人也想跟他稍稍親近一些。
對方嘿嘿一笑，悠悠道：“看你這些日子來頗為乖覺的份上，我就多教教你。”
對方說道：“自然是討我歡心。”
白依依看著天虛子最終得到仙庭冊封，一路衝破飛升之路的畫麵，喃喃說道：“看不出來啊，這老小子竟然有這麼厚的臉皮。”
不久之後，他又在對方的命令下回到鏡世界，並在暗中傳播關於仙門的古老傳說。
帶著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飛升的決心，此刻的天虛子一臉恭敬地等待著仙人的吩咐。
“那就……先多生點孩子吧。”
天虛子搖了搖頭：“在下不知。”
天虛子滿臉謙卑地傾聽著對方的說話：“我明白了。”
天虛子微微一愣，就聽對方話鋒一轉，說道：“知道你飛升仙庭之後，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待你飛升之後，便跟著老爹我一起乾大事。”
“在兩界之中通通留下你的血脈，綿延到百年之後，有助於未來的計劃。”
於是在對方的指揮下，天虛子開始在現世中留下自己的血脈。
“隻是前輩？”
這些時日來，天虛子雖然沒問，卻也能看出來上界仙人在現世和鏡世界有著某種重大的安排。
做完這一切，他才在對方的指點下準備飛升仙庭。
整個過程，天虛子猶如傀儡般聽從著對方的命令，連一絲疑問也沒有發出。
聽到對方的說話，天虛子連忙跪倒在地，抱拳說道：“天虛子在下界汙濁中飄零一生，隻恨未遇明主，前輩若不棄，我願拜為義父。”
沒有驚動現世的任何勢力，他便已經在世界各地留下了數百個血脈。
“而你知道嗎？像你現在這麼乖乖聽話的人，在上界到處都是，不稀奇。”
“讓我想想。”
“下界如泥潭，一群群瘋狗在裡麵打滾廝鬥，比的是誰牙尖，誰爪利。”
赤色的星河之中，一幕幕屬於天虛子的記憶不斷化作重重光影，流轉其中。
“活下去，隻要活下去，哪怕是活在一個無比醜陋無比令人惡心的世界，也比死後的煙消雲散精彩太多了。”
“和我在你們兩人決戰時感受到的……怎麼不太一樣？”
還有那所謂兩界合一的大事，天虛子雖然隻聽過對方提了一次，卻也能感受到這個計劃的不一般。
“上界則是規矩森嚴，尊卑有序，比的是誰更能討得上級的賞識，所謂仙高一重壓死人，你的上級便是伱頭上的一片天，能掌控你的一生。”
而以他的能力，想要做到這些實在是太過簡單。
如此一個極度自我，有著強者尊嚴的人……讓白依依完全無法和記憶中的這個下跪叩首的天虛子聯係到一起。
而在她的感應中，天虛子的意念如天高，如海闊，有著遠超任何強者的尊嚴，更有著足以直麵天威的戰意、殺意，以及讓天地為自己而旋轉的氣魄。
天虛子回答道：“好奇，但我想若是有必要的話，前輩自然會告訴我。”
“嗬嗬，你知道嗎？你如今這個樣子雖然乖巧，但反而有些無趣了。”
……
在林星和天虛子大戰的過程中，這世上所有的頂尖強者們無不在感應著戰鬥雙方的意念。
她接著看了下去，想要看看天虛子飛升之後到底又發生了什麼，更想知道仙庭仙人到底在兩界做什麼。
但白依依卻發現光影變化到此為止，後麵已再無任何內容呈現出來。
“沒了？”
“飛升後的記憶呢？”
就在這時，流轉的赤色星河一陣顫抖，似是浮現出了天虛子那模模糊糊的臉龐，而一種強烈的情感便從中釋放了出來，被此刻的白依依準確感知到。
她驚道：“他不記得飛升之後的記憶，但卻還記得飛升之後的那種感覺。”
感受著天虛子那殘留下來的感覺，帶給白依依印象最深的……便是一種極致的屈辱感。
那屈辱感便如同是一口口小刀刮過身體內外，殘留下了無數難以愈合的瘡疤。
而隱含在這股屈辱感之下的，則是一種強烈的悔恨以及不甘。
雖然沒有到飛升仙庭之後的那一份記憶，但此刻的白依依似乎仍舊能夠看到天虛子飛升之後，經曆了無數讓他感到屈辱，感到不甘的事情，最終甚至有了一絲對於飛升的悔恨。
“嗬嗬。”
就在白依依努力感應著的時候，一抹笑聲從那赤色星河中傳來。
“也許人就是那麼一種下賤的東西吧。”
“老死前，我曾無比後悔自己錯失了那飛升的機會，那一刻的我隻想活下去，為了活下去願意付出一切。”
“但在成為仙庭的仙人後，我又越發後悔自己當初的這個決定。”
“邪氣……壽命……仙庭……仙氣……我這一生的想法便不斷被這些扭曲的東西所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