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銀盤高掛在天上,揮灑著淡淡的光輝。夜色如水,點點繁星,耳邊回響著潺潺的流水聲。
阿原艱難地支起上身,茫然地四下一看,發現身在一個峽穀中,兩側是高懸的斷崖,腳下是緩緩流淌的山澗。而在他身旁不遠處的岸上,躺著昏迷不醒的少年。
活過來了?阿原隻記得自己一把抓空,從半空中墜落,心中一涼,就再沒了記憶。想來是原大俠自有天佑,落入了山澗中,又被一路衝到這岸邊。
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掉下來還安然無恙,這可不是誰都能有的經曆,將來在原大俠的傳記上,也定是不可或缺的一節。
至於嚇暈了這種事,自然用春秋筆法隱去為宜。
過了一會,酸軟的身子總算恢複了點力氣,阿原勉強站起來走到少年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這少年也當真命大,還有一絲氣息尚存。可更想不到的是,那慘白的麵容,看起來竟有幾分熟悉。
阿原和少年不過相處了幾個時辰,雖曾並肩而戰,卻從沒仔細打量過他。此刻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阿原皺眉苦想了一會,好在他見過的人實在不多,很快就想了起來——這不是去年秋天在雲集鎮上出手襲擊他們,還打傷了小石頭的那個小乞丐麼?
短短一年,少年的容貌並沒有多大變化,可一個是打悶棍的下三濫,一個是救他性命、“義薄雲天”的少年英雄,兩個身份在阿原心目中天差地彆,斷不會輕易聯想到一塊,這才遲遲沒認出來。
如果說在家鄉還有什麼仇人的話,這少年絕對算一個。那一次他們無故鬨事,把小石頭傷得不輕,阿原一直恨得牙根癢癢。“藝成下山”時,阿原還曾在雲集鎮上找過他們,沒想到竟會在千裡之外的東國重逢。緣分命運之奇妙,果然難以揣測!
想起舊恨,阿原不禁有些火氣,直想給他兩拳。可少年人事不省躺在地上,他自然下不了這個手。畢竟少年救過他的命,又曾並肩而戰,同生共死,往昔的小小摩擦,如今想來倒不如說是一種莫名的緣分。更何況,人家當時分明就沒真下手,否則十個阿原也早打趴下了。
這麼一想,阿原也就心平氣和了。少年與他年紀相仿,卻本領過人,更難得的是俠肝義膽,令人欽佩不已。阿原甚至生出與他結伴一起闖蕩江湖的念頭,哪裡還會計較一點點前嫌,一心隻想著如何救活他。
少年雖還活著,可氣息微弱,昏迷不醒。半邊身子已經不知在水裡泡了多久,還是不時有血絲滲出,可見傷得有多重。他的前胸和兩臂不知中了多少刀,血肉和衣物碎片攪在一起,模糊一片,如同受了傳說中千刀萬剮的酷刑一般。
這個傷勢,換個外傷郎中來隻怕也束手無策,阿原又能如何?他身陷地牢,背囊早就被收走,不知扔到哪裡去了。燕四留下的傷藥倒是好使,可惜早用光了。
阿原情急之下,隻得在少年身上摸索了一番,結果還真找出幾個染血的藥瓶。其中有三個裝的是藥丸,一個香氣濃鬱,一個淡淡清甜,一個無色無味。還有一個氣味辛辣刺鼻,不過已經空了。隻有最後一個不起眼的小罐子裡裝的是一種黑乎乎的藥膏。
藥丸定是內服的,這傻子都知道,而流血不止的外傷,必須外敷的傷藥才管用。阿原無法可想,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挖出一塊黑色藥膏塗抹在少年頸上。
沒想到這藥膏頗為神效,塗抹之處,滲血的傷口幾乎瞬間便止住了。阿原歡呼一聲,連忙將藥膏大把塗抹在各道傷口上。少年浸血的衣衫早已支離破碎,粘在身上頗為礙事,阿原便用力一扯,撕開了少年的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