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走出留仙居之後,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步履飛快,徑直出了地仙峽。
他雖然並不知道身後有人跟蹤,但作為一個老江湖還是足夠謹慎,穿山越林,兜了好幾個大圈子,這才鎖定方向,一路向東而去。
試煉境之中,景致變化十分奇妙,俠義會所在的地仙峽乃是連綿的山坳峽穀,迂回曲折。可向東行了百裡之後便是一片平原,芳草茵茵,鳥語花香不絕。
隻是這片平原草木雖盛,靈草之類的靈物卻最是貧乏,試煉境之中人稱漠原,意為荒漠一般無用之地。
漠原之上放眼望去目光可及十裡之外,老胡確認無人尾隨,這才甩開大步趕路。飛奔之間還無意識地哼起了小調,似乎緊張之中又有些興奮。
在漠原又奔行了兩個時辰,地勢漸漸又起變化,遠方開始隆起層層山巒,隻是山行蜒曲古怪,形態萬千,直如巨大的假山怪石。再行上幾十裡,已然置身茫茫群山之中,隻是山峰奇特,孤懸如劍直挺入天,仿佛一個個參天巨人。
若是有其他俠義會之人看到這一幕,定會大吃一驚。此處乃是天道盟的大本營千林峰,那一座座劍鋒之上,往往就是一個天道盟大佬的鷲巢。
雖然進了天道盟地盤,卻沒有半個人巡邏放哨,或是上前查問天道盟的規矩便是如此,個人各掃門前雪,隻要不是成群結隊地殺上門來,就算隨便潛入一峰殺個人,也沒人管你。
但此刻老胡神情凝重,絲毫不敢大意。沒人過來阻攔,一番想好的說辭竟無用武之地。老胡咬了咬牙,直奔千林峰中最高的一座山峰而去。
那一峰高有千仞,遠處看來細尖如筍,可到了近前卻寬闊如壁。山壁之上垂下一條繩索,鑿出兩行稀稀拉拉的孔洞,想要攀上峰頂就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老胡深吸一口氣,也不猶豫,抓起繩子縱身一躍,如一隻靈活的猿猴攀岩而上。
這千仞之峰,稍有一步踏空就是粉身碎骨,即便真是隻猴子也要知難而退,但老胡卻堅定沉穩沒有半分退意,一直攀爬了一個時辰,終於登上了峰頂。
上了峰頂,眼前景致陡然一變,千仞峰山壁上一片荒蕪,連苔蘚也不見一塊,可峰頂卻仿佛一下子置身於花木叢林之中。
數丈高的柵欄彎曲延伸至頭頂,上麵爬滿了青藤,幾乎將天日遮蔽這青藤柵欄居然長長圍著峰頂一圈,仿佛兩片微合的蚌殼一樣將峰頂大半遮住,隻留下一線青天。
頭頂的一線青天映在腳下的一條花間小徑上,微風帶著花草香,霎時將讓老胡滿身汗意一消。
他整了整儀容,信步沿著小徑向前,不多時便望見一間茅舍,一張石桌前端坐一人,身材瘦長,麵容老氣,兩眼無神。枯乾的頭發隻是隨便挽著,隱隱可見幾根白發,一身灰袍上甚至還打著幾個補丁,打眼望去,仿佛就是一個鄉間老農。
可老胡見了此人卻渾身一震,連忙上前兩步,長揖到地道:“小人拜見滄雲盟主。”
原來,這個不起眼的老農,竟是堂堂天道盟的領袖,號稱試煉境中第一人的滄雲道人。
滄雲道人嗬嗬一笑,似是心情正好,道:“小友遠來是客,無需多禮,請坐吧。”
老胡連稱不敢,隻是老老實實站著,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滄雲道人也不勉強,道:“我見過你一次,似乎是俠義會之人,不知今日到我千仞峰,有何指教啊?”
老胡又道聲不敢,這才道:“小人鬥膽前來叨擾盟主,乃是有一件大事相告。”
“哦?可是承天盟派出使者,想要與方樸結盟一道對付我天道盟之事?”
老胡為之一窘,還不到一天的功夫,消息居然已經傳到了天道盟盟主耳朵裡,俠義會果然就跟四處漏風的篩子一樣。
不過他早有準備,麵色不變,道:“確與此事有關,但小人來此,是另有內幕相告。承天盟提議與俠義會聯手之事,雖然眼下俠義會上下還未有定論,但據我猜測,此事隻怕蓄謀已久,十有八九會成真。”
老胡頓了一頓,見滄雲道人沒有反應,隻能接著道:“小人並非憑空胡說,據我多日來的觀察和推測,俠義會的盟主方樸很可能是個世家公子。”
這話如果在俠義會撂出來,隻怕會驚殺不少人。可滄雲道人聽了卻無動於衷,隻是淡淡一笑道:“這又有什麼奇怪?世家公子加入俠義會,也不是什麼奇事,也有入我天道盟的,不足為怪。”
老胡也是神色從容,不慌不忙道:“但方樸此人不簡單,他隱匿世家身份開創俠義會,但暗中手裡還有一股勢力,起碼有五六個人的樣子,為首是一個女子,在暗處幫他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哦?那你是怎麼知道的?”滄雲道人露出幾分感興趣的神色,隻是半眯著眼睛還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樣子。
“小人曾在俠會混跡多年,對俠會可謂知根知底。方樸說他出身俠會,但我稍微試探幾次,便知他對俠會內情一無所知,絕不可能是出身俠會。”
“而他氣度恢弘,談吐不凡,一舉一動間那種味道,絕不像是普通平民出身。這種東西無論怎麼掩飾,時間久了自然而然會流露出來,所以方樸一向不喜歡那些世家乃至大戶出身之人,反倒對江湖草莽格外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