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罩之中,阿原連拍百寶匣,將一道道靈符取出攥在手上。麵對凝元修士,他的一身江湖把式全無用處,能依仗的唯有靈符。
雲師姐的字典裡似乎就沒有跑字,僅有的兩張神行符,估計也是追敵用的。剩下幾十張靈符中,十有都是功敵用的雷符火符。
阿原勉強挑出一張金甲符貼在身上,又破開一張雲盾符貼在掌心,化作一片白茫茫的流雲之盾——什麼真氣消耗之類早已不必考慮,能活下來就是萬幸。
任由阿原這邊一頓忙活,沉嶺道人卻不動聲色,那團黃光遠在幾十丈外動也不動,如一縷不散的孤魂。唯有漫天風沙更緊了些,撞在風罩之上嗤嗤作響。
沉嶺道人經驗老到,想是怕阿原有反戈一擊的手段,並不進逼,而是保持著安全的距離,要硬生生耗死他。
原大俠的真氣雖然能耗上一會,卻無法為風罩符續力。風罩一破,再無其他護身手段,隻能被掩埋在黃沙之中。
可若是猛攻,幾十丈的距離,又有風沙阻攔,靈符根本無法構成威脅。而盈袖給他的心翎簪,也無法觸動。
阿原籌謀片刻,心中已有計較,他隨手丟出幾張焚火符,卻故意遠遠偏了方向——此乃迷惑之舉,是要讓沉嶺道人以為他在黃沙之中無法看到對手。
幾張焚火符丟得毫無用處,阿原裝得氣急敗壞的樣子,向空中連丟了幾道靈符,一時雷聲震天,華光四射,絢麗如煙火一般。
“我已發出求救之訊,師門強援轉瞬即至,你還敢在此糾纏,不想活了麼?”
雖然黑雲滾滾、電閃雷鳴之中,阿原的“求救之訊”並不顯眼,但沉嶺道人卻不敢無視,身形一動貼近了幾丈,一道碗口粗的黃光打了過來。
阿原不敢用風罩硬接,一張驚雷符迎上去,靈光相撞如一聲霹靂。阿原借勢一退,卻悄悄將幾枚機關暗雷丟在地上。
黃光接連打來,阿原依然用靈符對轟,一邊且戰且退,引著沉嶺道人一步步走向他布設的陷阱……
三步、兩步、一步——終於,平地轟然響起一聲炸雷。
阿原大吼一聲,血意一轉,蓄勢已久的雙腿蹬得塵土飛揚,瞬間飛身而上,將距離拉至十丈至內——藏在手中的五道雷火之符一齊撒出,直轟向那團黃影。
那一瞬,眼看五道靈符就要與地上激起的雷火之光混在一處,可地底卻忽然生出一道土牆,毫厘之間擋住了五道靈符。隻留下震天徹地的一聲巨響,土石迸濺,氣浪滔天。
撲麵而來的氣流,將阿原猶在空中的身軀生生衝退了半步,但阿原一落地就真氣一轉,猛衝上去,一掄古劍——渾身激蕩的真氣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劍破蒼穹氣勢如虹,一劍斬在土牆之上。
在雷火五符轟擊下早已龜裂的土牆轟然坍塌,現出了沉嶺道人的身形。阿原再搶上一步,劍尖直指沉嶺道人的胸膛,奮力一刺……
沈思的機關暗雷雖然威力不俗,但沉嶺道人也有護身手段,隻是炸爛了他的道袍而已。阿原雖然斬破土牆衝到對手麵前,卻也已是強弩之末……
沉嶺道人目光灼灼,抬掌虛畫了半圈,振臂一擊——黃光卷著土石,仿佛掄起一隻萬斤鐵錘,正捶在迎麵刺來的古劍之上。
金鐵之聲,刺耳欲穿。阿原隻覺一道磅礴的巨力捶在臂上,一隻胳膊瞬間沒了知覺。古劍脫手而出,護身的風罩也應聲而破。唯有左手雲盾擋了一下,卸掉了大半力道。但還是有千斤之力擊在胸口,金甲瞬間潰滅,一股鹹意從喉嚨噴湧而出,血灑長空。
阿原的身子淩空飛出十幾丈,砸起一片沙塵,久久不動。風罩既破,漫天黃沙覆在身上,仿佛一個即將被風沙掩埋的死人。
而風沙中那幽魂一般的黃影,卻還在幾十丈外,如貓捉耗子一般,似乎並不急於取他性命。
調息片刻,阿原掩住口鼻,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氣血翻滾,五臟內傷,仿佛無數小刀在胸腹之中又割又刮,口鼻兩耳不時有鮮血滴出,可謂七竅流血。
可阿原的頭腦卻異常清醒,回想剛才那一瞬,已是他竭儘所能製造的最好機會。隻可惜功虧一簣,袖中的心翎簪隻是振了一下,並沒有飛射出去。
對方不急不躁,便無懈可擊。此番有了防備,阿原更再無一點機會。
可有一個念頭,卻不停敲打著阿原的心——心翎簪為何不發動?難道說,這沉嶺道人真的並不想殺他?
“小娃兒,你能拚到這種程度,也算不易。老夫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還沒有你這樣的手段和膽魄。”
沉嶺道人的聲音依然不疾不徐回蕩在風沙之中,“大好的前景,大好的性命,真要葬送在一個小匣子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