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笙臉上氤氳怒意。
對於他來說,湛禎能說出他一旦死了就讓梁國陪葬的話,就說明他根本就是在騙婚。
因為連鹹笙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他隻能活一天是一天。
“咳。”他渾身無力,索性彆開了臉。
事已至此,他早已沒有了跟湛禎針鋒相對的資格,更因為湛禎這兩句話,微微紅了眼角。
“不願喊?”湛禎的手擦過他濕潤的額頭,道:“孤讓公主吃好喝好,公主卻背著人不好好睡覺,今日在花轎暈厥,知道的憐惜公主身子嬌弱,不知道的……還當公主對我大晉有什麼意見。”
湛禎……在生氣?
鹹笙對人情緒素來敏感,雖然湛禎語氣和動作都很溫和,但他還是察覺出來了裡頭隱隱的薄怒。
他這幾日在驛館的確沒有睡好,一個是初來異國,還有就是因為擔心大婚的事。
今日昏倒跟這個也有關係,但他沒想到湛禎連這個都看出來了。他心裡忽然又虛了起來,手心在身上蹭了蹭,神色溢出不安。
他容顏光潔,猶如剝了殼的雞蛋,湛禎隻是看著,眼神就暗了幾分:“公主徹夜難眠,是因為大婚喜不自禁,還是因為……怕孤?”
鴉翅般的睫毛倏地掀起,鹹笙辯駁道:“我為何要怕你?”
那神色倉皇之中帶著幾分嚴厲,湛禎看他一陣,又笑了開:“公主說的極是,你我已成夫妻,日後同舟共濟,禍福同享,哪有妻子害怕丈夫的道理?”
他道:“是孤想多了。”
鹹笙看不透他,但也聽出來他話裡有話,他移開視線,理直氣壯道:“本來就是。”
“那就好。”湛禎終於跟他拉開距離,道:“孤前頭還有事,公主記得吃點東西,好好休息。”
他站起來,將兩側床帷解下,撩著一邊瞧他,意味深長道:“晚上見。”
隨即鬆手,厚重的床帷隔開了兩人。
湛禎在床帷外站了片刻,邁開腳步出門,鹹笙側耳,聽他吩咐道:“把東西放進去,彆打擾公主休息。”
喜娘道:“……還未等到挑蓋頭喝合衾酒,怎麼就睡下了?”
“讓她吃點東西再喝。”
“是。”
接著,屋內有人進來,又悄悄退了出去,鹹笙躺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剛要睡著,聽到門又被推了開,如意的聲音傳來:“公主,殿下派人端來了一碗燕窩,讓您吃了再睡。”
鹹笙摸摸肚子,立刻坐了起來,拉開床帷,如意道:“喜娘在外頭守著呢,公主吃了先墊墊。”
他接過碗吃了兩口,聽到外頭傳來喜娘隱隱的數落,洞房當日,按規矩新娘要在床上端正的坐一日,等丈夫來掀蓋頭,哪有放喜娘守在門外吹冷風,她在屋內呼呼大睡的道理。
但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無人敢違。
“殿下倒是個體貼人。”如意如此評價。
鹹笙沒應聲,折騰大半天總算進了食,胃裡好受很多,他很快睡著了。
門外,喜娘已經從數落鹹笙不懂規矩到被冷風吹的生無可戀,呆著臉站在外頭。
如意跟月華也都穿的極厚,相比喜娘等人,她們臉上則有些擔憂。
湛禎對鹹笙好無非就是因為看他長得漂亮,以為他是個嬌弱的公主,但他現在有多體貼,發現真相之後隻怕就有多憤怒。
巴不得時間過得慢一些。
但時間這東西向來不遂人願,傍晚時分,醉酒的湛禎被江欽等幾個世子少爺扶了過來:“好了好了,都退下吧,彆打擾太子洞房。”
湛禎站在門前,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帶著點醉意道:“你們也彆起哄了,去吃酒吧。”
把一眾堂表紛紛趕走,他推門走了進來。
暖融融的屋內因為開門而進入一股冷風,床帷內傳來了動靜,鹹笙驚醒了。
關門聲傳來,然後是一聲凳腳擦過地麵的聲音,鹹笙屏住呼吸,過了好一會兒,一直沒有動靜,他試探的拉開了床帷,便陡然對上了一雙帶著醉意的眸子。
湛禎站在床前,也不知盯著他看了多久,鹹笙心頭狠狠一跳,然後便被他一把捏住了下巴。
“殿下……”那隻手猶如鐵鉗,鹹笙條件反射的去扯住他的手腕,一股濃鬱的酒氣撲麵而來,唇瓣被被人攫取。
如狼似虎,如饑似渴。
湛禎的力氣太大,十個鹹笙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想退,退不得,想推,推不開。
身體倒下去,眼淚湧出來,湛禎終於放開了他。
他手肘撐在鹹笙腦後,看著他張大的眼睛與洶湧的淚水,又緩緩湊過來,吻了吻他的眼淚,啞聲道:“哭什麼?”
鹹笙實實在在被嚇到了,他無法控製的抖著,“還,還未喝合衾酒……”
湛禎抬手來給他擦眼淚,道:“孤拿給公主喝。”
他退來,鹹笙緊繃的身體稍作放鬆,便抖的更厲害,他吸一口氣,狠狠咳嗽了幾聲,撐起身子從床上爬起來下了床,跟著湛禎來到桌前,搶先一步道:“我來。”
他抖著手斟酒,酒液撒出杯子,湛禎靜靜看著,不知道是酒喝多了導致反應遲鈍,還是在想什麼,總之,鹹笙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