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漲紅了臉。
放下白絹,又躺了一會兒,直到外頭的裘嬤嬤忍不住喊:“太子妃可起來了?奴婢鬥膽提醒,今日還得去給皇後敬茶。”
鹹笙隻得重新起來,道:“都進來吧。”
他下了床,被月華扶著在銅鏡前坐下,身後的裘嬤嬤則親自去收拾了床鋪,順手抓起那塊白絹,確認了什麼之後,再看向鹹笙,就順眼了許多:“奴婢還得回去給皇後複命,先告退了。”
她福身離開,鹹笙立刻鬆了口氣,他有氣無力的任由如意在腦袋上動作,聽月華道:“昨日……”
“彆提了。”鹹笙道:“快收拾吧。”
他這邊收拾妥當,那邊湛禎也回來了,鹹笙一見到他就想到那白絹,下意識彆開了臉。
等湛禎也收拾好,馬車已經停在了門前,鹹笙跨上去,扭臉看到今日格外沉默的湛禎,有心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默默上了車。
他坐車,湛禎騎馬,等到了地方,鹹笙探出車門,便被他摟著腰抱了下來。
朝前走,鹹笙腳步很慢,湛禎不得不放慢腳步配合他,鹹笙悄悄看他一眼,又小聲道:“謝謝。”
湛禎沒吭聲。
……總覺得他好像在生悶氣。
鹹笙的身體不好,原本晉人都沒什麼概念,包括湛禎,但這一路,卻是隱隱明白了一些。
這位病秧子長公主美貌沒有誇張,體弱也幾乎沒有誇張,剛走上沒多久,就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仿佛隨時要斷氣。
辛皇後一大早就起來等著了,老半天沒等來人,先是命人去瞧了一眼,有人回報,已經進宮了,又等了老半天,快不耐煩了,再派人去看,那人答:“正走著呢。”
“還在走?”辛美臣沒脾氣了,一側的皇帝瞧著,皺眉道:“朕聽說大梁長公主自幼便身子骨弱,鹹胤疼她,特彆允許她在梁宮內使用轎輦馬車,如此看來,傳言倒也不假。”
“難道陛下也想為她開這個例?”
“怎麼會。”晉帝冷道:“梁國的長公主若能在我晉宮橫行霸道,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他說罷,又想到了什麼,道:“稍後她來了,皇後想法子給點兒苦頭,如此這般讓長輩等候,實在不成體統。”
皇後心裡也知道自打湛禎決定為這位長公主退還打下來的疆土,他心裡就一直窩火,認為是大梁長公主用了美人計勾引了太子。雖然後來湛禎給出了足夠的理由讓他答應這門婚事,可昨日拜堂鹹笙突然暈厥湛禎親自抱她進房,卻更是讓他堅定了這個想法,這個長公主存在一天,他就忍不住擔心太子被勾魂奪魄,日後會丟了江山。
今日遲到,不過是找茬的理由。
便點頭應了。
鹹笙還在慢吞吞的走,哪怕走的很慢,可他穿的很厚,渾身都重,還是已經有些氣喘,湛禎終於忍無可忍,忽然彎腰把他抱了起來,鹹笙一驚:“殿下……”
“不好讓長輩久等,孤抱你到門口。”
鹹笙一進來就感覺到了氣氛不對,他行了禮,立刻有人端來茶水,鹹笙先敬大晉天子:“媳婦見過父皇,請父皇喝茶。”
貂毛帽簷遮住了擋住了一切,從晉帝的角度,隻能看到他鼻頭薄薄的汗珠兒,不知道是不是穿的過厚動作笨拙的緣故,端杯子的手不太穩,他伸手接過茶水,抿了一口,淡淡道:“賞。”
身旁有人唱誦陛下賞千喜翡翠玉如意一對,祝新人事事順利,萬事如意。
鹹笙叩頭:“多謝父皇。”
他起身,雙腿有些發軟,被湛禎扶了一下,又去敬皇後,奉茶遞到皇後麵前,對方卻道:“抬起頭來給本宮瞧瞧。”
鹹笙的手快要舉酸了,茶杯微微發抖,額頭汗珠兒滑落,他乖乖仰起臉,晉帝也側頭來看,看到那張絕色無雙的臉,眸子裡立刻劃過一抹異彩。
這個鹹胤,竟當真有這般讓人嫉妒的美貌女兒。
那廂,皇後瞧著他抖得越來越厲害的手,道,“你連這杯茶都端不穩?”
湛禎側頭來看,眉頭皺起。
鹹笙說不出話,他很少行雙膝跪禮,除非他非出麵不可的大典禮,平日裡見自家父皇母後,站都很少。他抿唇,竭力端穩那杯茶,手卻抖得越來越厲害,然後一個不穩,茶杯落了下去。
皇後臉色一變,鹹笙也有些慌亂,麵前忽然伸出一隻手,湛禎單手接住茶杯,遞到皇後麵前:“笙兒這一路走來費了不少力氣,母後就不要為難她了。”
皇後神色溢出不滿,晉帝探頭,見太子妃臉色蒼白,身子微微發抖,實在是楚楚可憐的很,沒忍住開口道:“禎兒說的對,就罷了吧。”
說好了一個□□臉,一個唱白臉,皇後也沒放在心上,她接過茶飲了,道:“賞。”
賞了什麼鹹笙也沒聽清,他叩頭謝恩,湛禎扶他站起來,皇後剛準備再為難兩句,卻聽身旁晉帝道:“賜座。”
她立刻轉臉,神色猶疑。
湛禎帶著鹹笙坐下,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開門見山道:“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
晉帝道:“說來聽聽。”
“今日害父皇母後久等實屬不該,可公主體弱,當年在梁宮都有車馬代步,此次一路走來著實不易,請父皇恩準,準許他以後在晉宮行車。”
此話一出,鹹笙朝他看過來,晉帝朝鹹笙看過去,而皇後則下意識看向晉帝。
鹹笙也猶猶豫豫對上晉帝不怒自威的目光,十分不安的垂下頭,總覺得湛禎這樣,晉帝和皇後會對他更不滿。
結果——
“準了。”
辛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