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說完這句話的寧薑,大口地喘著粗氣。

即便如此勞累,她也沒有忘記利用小輕功提氣,不讓所有的重量都壓在甲板之上。

李敏卿見她如此勞累,默默遞去剛才葉敘年送來的水,便離開招呼眾人揚帆起航。

船隻劃開波浪,沿著約S形的路線向著對岸駛去。

寧薑望著依舊烈日高懸的天空,被耀目的陽光刺得閉上了眼睛。

天空很藍,僅有的幾朵雲也是潔白的顏色。耳畔有風拂過,帶來河水特有的腥味和清涼,逐漸緩解著她的疲憊。

有人躡手躡腳地靠近寧薑,動作很輕柔地將一塊絲帕改在她的臉上,似乎不想將她吵醒。

但一向警惕慣了的寧薑驀地睜開眼睛,看向來人。

李敏卿怔住,如此近距離地與人對視,心裡一時隻有一個想法:彆人都說他的桃花眸是最魅的眼睛,但那人如果仔細看了這雙眼睛,應該會改變主意吧。

徐糯的眼睛大小適中,十分適配她的其他五官,除此之外,她的眼角微微上勾,若是抬眼瞧人,必會給人一種婉轉嫵媚的感覺。

但是——

為何從來都沒有人說過她的眼睛很魅呢?

李敏卿有些想不通,他自小被人誇讚,大多都會收到一句“男生女相”的評價;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家人特意在他身上其他地方的修飾,這種說法已經不大常見了。

隻是,不管是初次見到他的人,還是與他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人,總會不由自主地看著他的眼睛感歎,“想來會成為一個風流公子,不知惹得多少女子芳心。”

但李敏卿很是厭惡這句話,他不明白為何就憑借一個長相,就斷定了一個人的未來?

所以他一直都很克製有禮,絕不放任自己做出任何會被誤會的放浪舉動,勢必要以實際行動來反駁那些人的評價。

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那種評價依舊伴隨著他。

逐漸的,李敏卿就明白了:人們往往隻會願意看到自己想看了,而有意無意地忽視了其他的細節。

比如,他們看到了很多人因為好色給他獻殷勤,和他那副冷淡不言語的表情,便判定他是一位傷人無數的風流公子;卻從未見到、或者是故意忽視了,他曾無數次嚴詞拒絕了那些好色之徒的場麵。

“對一個人,不能從一句話、一次行為,或者是一件事裡就做下判斷。你要慢慢看、細細地體會。因為人是複雜的,可能有些地方你會愛他似若神靈,但另一些地方,你又會恨得不惜生啖其肉。”這是祖父曾告誡他的話。

李敏卿不禁有些探究地盯著寧薑,想著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為什麼她願意替他報仇而分文不取?若是說是因為同情,難道不該一直站在他的立場上,那又怎會誘導他去給西冸鎮的人留下一條生路?

若說她本就博愛,但一些明明可以順手救助的人,她卻不願施舍一點善意?

李敏卿在之前曾向葉敘年打探寧薑的消息。

得到的回答是:“阿糯是一個很讓人安心而恐懼的人。”

這種矛盾的回答令人迷惑,但緊接著葉敘年又大致解釋了一下,“阿糯雖然年紀小,但是本領很大,有她做的事總會很讓人放心;但有時候,你又非常無法理解她的行為。”

“比如有一次,我們遇見了一位年輕婦人帶著五歲的孩子,母親的腰上彆著一把斧頭,見到我們便說她隻是為了保護孩子,從未主動傷人,也知道我們害怕她身上帶了疫病,所以不會強求加入我們的隊伍,隻希望我們能賣給她一些糧食。”

“車隊上所有人都同意了,但就在我們給她送糧食的時候,阿糯走過前去,將兩個人都殺了。她就那樣麵不改色、極其平淡地殺了一個婦人和孩子,仿佛跟宰兔子一樣,沒有任何感覺。”

“我問她為何要這樣做,她說,那個婦人和孩子吃了兩腳羊。”

“可、可是,這有錯嗎?”葉敘年想到那件事還是非常激動,頗有些語無倫次,“即使吃兩腳羊不對,但他們沒辦法活下去了啊!就算迫不得已吃了些,難道就不是被生存所逼迫的嗎,難道她看著那個五歲小孩,不會想到這多麼像自己的弟弟徐秈嗎?”

葉敘年並非一無所知的孩子,她在曆史書上曾見過“易子而食”的記錄。

知道這是災荒之年的悲哀,是她螳臂擋車也無法阻止的事情。

但那些人艱難地活下來了,就應該被其他幸運的人歧視嗎?

她不認同寧薑的行為,甚至在之後的一天裡都沒有與她搭過話。

“你為何要殺那對母子?”李敏卿不禁對又閉上眼睛的寧薑問道。

寧薑將有些滑落的絲帕拉上了些,擋住刺目的陽光,懶洋洋道:“因為他們吃了兩腳羊。”

“所有吃了兩腳羊的人你都殺?”

“……嗤,”寧薑輕輕笑了聲,知道李敏卿應是利用自己的優勢從葉敘年那套了話,“不是,我哪有那閒工夫。”

“所以是因為他們殺了人對嗎?”

“或許吧。”寧薑歪了歪頭,隨意地給了個回答,好似對彆人的態度都十分無所謂。

她該怎麼解釋,說能看出那些人手上沾沒沾血?

就算沾了血,那也有可能是自衛導致的不是?比如原主。

若簡單粗暴地以殺沒殺人作為斷案的標準,那這世上可太容易產生冤案了。

寧薑可不認為自己是斷案的名官,能管儘天下不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