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以著張瓊欣當初送他東西的態度, 那小姑娘性子爽利, 他若開口,她並不會多猶豫。但林徽真不愛求人, 沒有能夠與張瓊欣等價交換的物件在手,林徽真寧願自己麻煩一些也不會開這個口。
他在樓下給錢琮清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要先回家一趟。
錢琮清立刻將自己在恒博景園的住址報給林徽真。與其折騰林徽真再回學校一趟,不如直接在恒博景園的公寓彙合。
為了節省時間, 林徽真將自行車複鎖好, 拎著鹵蛋出了校門,打了輛出租車。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林徽真將鹵蛋按在衛生間裡, 張家出品那種專門用來消除妖血屍臭的藥液噴了一身。哦,還有林徽真自己的手,剛才抓過鹵蛋的爪子來著。
鹵蛋不滿地一爪子拍開了林徽真的手, 然後用爪子蘸著涼水理了理散發著嗆鼻藥香的皮毛。
鹵蛋作為一隻貓妖, 雖然不排斥洗澡,但他並不喜歡濕漉漉,毛都緊貼在身上的感覺。
穿衣服洗澡的感覺,忒怪異了。
正在用爪子蘸水梳理皮毛的鹵蛋突然就冒出了這個念頭, 讓爪下的動作都為之一停。
旋即, 鹵蛋搖了搖腦袋。
貓怎麼脫衣服,真奇怪。
十五分鐘後, 鹵蛋踩著優雅的貓步走出衛生間。
林徽真將小黑貓抱到麵前, 比起屍臭味, 此時鹵蛋身上散發著的藥香味明顯要好聞許多。
等等!這個氣味……
林徽真湊近了黑貓,仔細地聞了聞,末了竟直接將鼻尖探進了鹵蛋後頸的皮毛裡,深深地吸了一口。
鹵蛋明顯呆了一下。他仔細打理過身上的皮毛,雖然藥香味有些重,但絕對沒有屍臭味了啊。
“奇怪……”林徽真抓著黑貓不放,伸手將茶幾上的那瓶六神花露水拿到手中,往自己手背上噴了一點,然後聞了聞。
嗯……草藥的清香味,林徽真雖然不通藥理,但見過娘親配藥,一些藥材的氣味他還能夠辨彆出來。
心中有了底,林徽真將一臉懵的黑貓舉到眼前,又湊近了他的脖子仔細地聞了聞。
鹵蛋:“……”
完全是被林徽真的舉動給震住了,好半晌鹵蛋才想起來反抗。於是,他大聲地“喵”了一下,抬起爪墊推開了林徽真的臉。
林徽真異常配合地將頭往旁邊歪了一下,然後伸手捏住了鹵蛋的爪子,捏了捏肉墊,一本正經地道:“好了,我們該出發了,鹵蛋。”
說著,林徽真一手門鑰匙錢包手機,一手貓,直接出了門。
鹵蛋:“………………”
什麼鬼!
在黑貓鹵蛋陷入了對林徽真腦袋出毛病的懷疑中時,林徽真在鹵蛋看不到的地方輕輕地歎了口氣。
錯覺。
沒有劍心寒蘭的香氣,隻有張家配的低階藥液的藥香味。而那藥液裡,同樣沒有劍心寒蘭這一味材料。
劍心寒蘭是那個人身上的氣味,當初林徽真隻依稀分辨得出那是蘭花香,還是後來秘密派心腹收集了各個品種的蘭花,才找到了那一盆有著同樣香氣的劍心寒蘭。
劍心寒蘭的氣味的確好聞。
沁人心脾,讓人,思之不忘。
*
錢家給錢琮清安排的公寓位於恒博景園,那裡是雲城最好的住宅區之一,臨窗望江,景色優美。比起林徽真所在桃源小區異常鬆散的安保和壓根就沒有的門衛,恒博景園注重用戶的隱私和安全,無本小區用戶證明,不得入內。
林徽真帶著鹵蛋坐上了出租車後,第一件事就是給錢琮清打電話。
他沒興趣傻傻地站在恒博景園外麵等人。
然而,沒有打通。
林徽真挑了挑眉。他看了一下手表,經過回家、鹵蛋洗毛這一係列的事情,現在是晚上六點十五,高二、高三以及高一的住宿生已經在上自習了。再耽誤時間,錢琮清他們也應該離開學校了。
一連打了兩個電話始終無人接聽後,林徽真目光微凝,通訊錄名單下拉,找到了張瓊欣。
打過去,依舊無人接聽。
林徽真一手拿著手機,一手則捏著鹵蛋的肉墊。他閉了閉眼睛,歎了口氣。
片刻後,林徽真睜開眼睛,衝駕駛座的司機道:“師傅,麻煩一下,不去恒博景園了,去二中。”
“好咧。”
出租車很快停在了雲城二中的大門口處。林徽真下了車,看著這座他剛離開了一個多小時的高中校園,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林徽真肩膀上蹲著的鹵蛋,喉嚨裡發出了威脅的低吼,眼瞳一瞬間收縮至針尖大小。
“麻煩了……”林徽真喃喃,他早該知道,就這破聚陰地,早晚都得出事。
錢琮清他們,估計是陷在裡頭了。
林徽真在雲城二中上了一個多星期的課,哪怕看著校園上空的陰氣再眼疼,這麼長時間也習慣了,就當自己看不到,就當這抹沁涼是天然的空調。
而此時,他就離開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二中上空的陰氣已經濃如墨染,這刺骨的陰氣儼然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哪怕普通人看不到籠罩了整個校園的陰氣,過往的行人也下意識選擇了遠離。
原本的雲城二中能夠被稱之為聚陰地,現在的二中,稱一句小鬼蜮也未嘗不可。
說好雲城二中建立之前,這片土地隻是爛菜地呢?
就這陰氣濃度,林徽真極度懷疑壓根不是什麼爛菜地,而是亂葬崗!
林徽真伸手將鹵蛋從肩膀上提溜下來放在地上,看著黑貓一臉懵的毛茸臉,道:“等在這裡。”鹵蛋滿打滿算也就這麼一點築基期的修為,雖然比張家姐妹強了不是一點兩點,但這鬼蜮陰氣的程度,沒個金丹期修為根本扛不住。
林徽真雖然目前是一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但他有神器護體,陰氣不足以侵蝕他的身體。
而且,在不立刻重修的前提下,想破這陰氣不是沒有辦法。
林徽真的眼睛暗了暗,顧不上跟鹵蛋解釋什麼,扔下貓後,他大步走向校門口的保安室。
林徽真本想跟保安室裡的保安說一聲,用取東西為借口讓保安給他開一下這電動伸縮門。但林徽真隔著窗戶往裡麵一看,隻見到一個小時前還精精神神的保安此刻哆哆嗦嗦地坐在地上,陰氣入體,作為一個普通人,他被凍得瑟瑟發抖,根本沒有心情搭理林徽真。
林徽真默了片刻,手往電動伸縮門上一按,準備直接跳過去。
就在這時,剛剛被他放下的黑貓則撲了過來,直接抓住了林徽真的褲子,張口就是一連串急促的喵喵聲,似在控訴。
林徽真完全沒有心情跟這隻小貓妖解釋什麼,他俯身將鹵蛋從褲子上拽下來,校服褲子都被鹵蛋抓破了都顧不上訓斥,疾聲道:“不行,你不能跟著,你扛不住裡麵的陰氣。你不準跟著來,不然你以後就不必回家了。”
林徽真聲音漸冷,那一刻,穿著一身醜爆秋季校服的少年與坐在禦座上執掌正魔兩道的玄真尊者重合,他的聲音不高,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鹵蛋一呆,人立而起的黑貓呆呆地鬆開了爪子,深碧色的貓眼裡似乎閃過了什麼,卻什麼淹沒在困惑與些許的惱怒中。
他不喜歡林徽真此時的語氣。
看著仿佛遭到了嚴重打擊的黑貓,林徽真想起自己之前對鹵蛋年齡的推測。雖然貓有八尾,但他也不過是一個有著大妖血脈的小家夥而已。
林徽真放緩了聲音,伸手揉了一把鹵蛋的腦袋,是安撫,也有點敷衍的意思,道:“乖。”
說完,林徽真手一撐,直接從電動伸縮門的上方跳了過去。
推開了教學樓的大門,林徽真大步邁進了這棟建造於五十年前的建築。
寒冷,是第一感覺。
整棟樓陰氣森森,就像是建造在冰山上一樣,處處透著徹骨的森冷寒意。現在還沒到天黑的時候,但落日的餘暉在透過了窗戶照進這棟建築裡的時候,非但沒有給這裡增添半點暖意,本該是暖橘色的陽光不知怎地,照在白色牆壁上的時候變成了血一樣的殷紅。
死寂,便是第二感覺。
雖然已經放學,但雲城二中的教學樓裡其實有著不少人在。
國家的政策一直在號召給學生減負,但為了高考成績,陽奉陰違的學校不要太多。尤其雲城一個四級三線的小城市,天高皇帝遠,減負政策的推行極為艱難。而且,為了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績,不僅學校這邊有意加課,就連家長那邊也希望學生儘可能在學校待得時間長一些,多學一些知識。
所謂的放學,離開學校的隻是高一這些剛升入高中不久的新生,還隻是通勤生而已。住宿生在晚上六點到九點半期間,在學校教室進行自習是學校的硬性規定,學校的宿舍不是住宿生隨時想回就能夠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