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
又是一聲長吟,不過響起的方向卻不是樓梯處,而是大廳的東北角。
大廳的東北角不知何時也盤桓著一條五爪金龍,單看外型上與那條撞碎了樓梯的金龍一般模樣,同樣氣勢洶洶。
不,不僅是大廳的東北角,通往後院的方向,還有吉祥如意四人所在的門窗方向,金光閃過,通體金色的五爪神龍在須臾間出現,超乎想象的美麗與威嚴令直麵龍威的四個普通人腿腳發軟,撲通一聲就坐在了地上。
四人滿臉驚恐,下意識看向林徽真。
因為林徽真的身上也盤著一條金龍。
這條金龍的體型比其他四龍要纖細一些,長長的尾部纏在林徽真的右臂上,每一塊的鱗片都臻至完美,有著五隻腳趾的爪子輕輕搭在林徽真的肩膀上。它高昂著龍首,周身縈繞著肉眼可見的氣旋。
崆峒印中的金龍,被如今已是出竅期的林徽真一口氣放出五條來。雖然不見得能夠對付眼前這個使用天地之力,畫地為牢的女人,但在陣仗上不能輸。
季蕪修站在林徽真的身邊,冷冷地看向被金龍圍堵在中間的唐卿語。黑色的荊棘長鞭纏在右腕上,每一根荊棘倒刺都閃爍著金屬般冷銳寒芒,與白皙手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輕易躲過了崆峒印金龍發動的攻擊,唐卿語掃了一眼虎視眈眈瞪視著自己的金龍,抬手拭去方才為唐裕鴻受傷而流下的那幾滴淚水,幽幽歎道:“被發現了呢。”
林徽真輕嗤一聲,道:“閣下本就無隱藏的意思,又何談被發現。”林徽真的聲音柔和起來,透著說不出的和煦之意,但目光卻越發冰冷刺骨,“是林某眼拙,沒能看出閣下的不凡,怠慢了閣下。”
直播見鬼那晚,在林徽真想到吉祥如意這四個倒黴蛋的安危,勉為其難將他們收入玉閬仙府卻沒有想起唐卿語這人的時候,她就已經露出了馬腳。
林徽真固然先入為主地認定了唐裕鴻有古怪,但唐卿語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他怎麼可能不管她的生死。
在那個時候,林徽真和季蕪修不約而同的忽略,已經意味著唐卿語的不同尋常。
“彆,快彆這麼說。”唐卿語抬手掩口,女人原本隻是普通級彆的清麗姿容就像是注入了鮮活而耀眼的靈魂一樣,單是眸中眼波的輕輕流轉便足以攝人心魂。她輕聲開口,聲如鶯囀,似是羞赧地道:“妾身當不起尊上的這一聲讚。”
尊上?
林徽真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唐卿語”,撇除這具皮囊,這副神態與似謙實傲的氣度,他很確定,自己手底下正魔兩道從沒有這樣一號人物。
季蕪修的眉頭忍不住蹙起,這個女人有話說話,總是衝林徽真眨什麼眼睛!
眼皮抽筋了也沒有她能眨眼睛的。
……不,即使有人對著林徽真眼皮抽筋,跟他暫時也沒有什麼關係。
季蕪修磨了磨牙,他覺得這是鹵蛋對林徽真的獨占欲在蠢蠢欲動,還有一點幻境後遺症的影響。
林徽真不知道季蕪修身上越來越盛的寒意是因為他瞧不慣眼前這個“唐卿語”眼皮抽筋,他以為季蕪修是在惱怒之前被蠱惑應諾的事情。
這件事情,季蕪修生氣,林徽真隻會更生氣。
思及此,林徽真冷笑一聲,近乎漫不經心地開口道:“當不起?這可是個天大的笑話,您擔得起,有何擔不起呢。”
說著,林徽真手一翻,鏡框處鐫刻著太乙玄紋的昆侖鏡出現在掌中。
昆侖鏡加崆峒印,不管這個女人是敵是友,敢對季蕪修出手,哪怕拚著自己元神受損,也要咬掉她的一塊肉。
然而,讓林徽真驚訝的是,在昆侖鏡出現的那一刻,“唐卿語”的表情明顯僵了一瞬。
這個女人視崆峒印如平常,但卻忌憚著昆侖鏡?
昆侖鏡與崆峒印同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它們的屬性或許不同,但本身絕無品質高低之分。
林徽真目光微閃,卻是毫不猶豫地將真元灌入昆侖鏡中。
昆侖鏡一聲嗡鳴,憑空飛起,暈染著金色光芒的鎖鏈自鏡麵飛射而出,刷刷兩下就結成網狀,與金龍的守勢相合,將大廳的四麵八方都封鎖起來。
林徽真在天璟大世界的時候沒有用過昆侖鏡,隻知道這是時空間的神器。但在回到了地球後,見過昆侖鏡封印一截魔骨,林徽真對這麵神器有了新的認知。
此時他毫不吝惜真元,催動這些鎖鏈,看能不能將這個女人一並封印了。
在看到昆侖鏡中飛射而出的鎖鏈之時,“唐卿語”的臉色徹徹底底地變了。她的嘴唇動了動,眼中閃過一絲畏懼。
林徽真目光冰冷,手握法訣,正待驅動昆侖鏡的時候,“唐卿語”卻直直地看向林徽真,做出了一個振袖的動作。
準備動手的林徽真愣了一下。
“唐卿語”雙手合攏,斂首低眉,向著林徽真緩緩屈膝,口中道:“屬下無狀,還請尊上恕罪。”
林徽真按下昆侖鏡,麵無表情地看著“唐卿語”,冷聲道:“你究竟是誰?”
“唐卿語”慢慢地搖了搖頭,她看向林徽真,目光在季蕪修的身上轉了轉,而後眼睫微垂,唇角勾起,輕聲道:“屬下在……恭候您的到來。”
說著,“唐卿語”的身體如一蓬飄絮,轟然在眾人眼前飄散開來,細碎的光點漸漸消失,竟是直接脫離了這一方空間。
顯然,雖然因為某種原因忌憚著昆侖鏡,但“唐卿語”並非無法掙脫昆侖鏡施以的空間束縛之力。這或許與林徽真目前修為不足以發揮神器昆侖鏡全部力量的原因有關。
幕後黑手“唐卿語”就這麼跑了。
不,她分明不是唐卿語,隻是用了唐卿語的外貌和名字在林徽真的麵前走了一遭,坑了他和季蕪修一把而已。
說起這個坑……
林徽真不禁沉吟片刻。
仔細想想,似乎也沒有那麼坑。
雖然幻境裡麵有坑,但林徽真心智堅定,並沒有被那些灌輸的記憶所動,不為夏柳惜那張與季蕪修一模一樣的臉蛋所惑,不為那妻妾成群的所謂齊人之福而動搖,非但沒有鬨出什麼人間慘劇,反而加速了他對季蕪修的攻略。
他們之間的感情進展就像是坐上了開了最高檔速度的飛舟一樣,想想倒是心頭火熱。
就這一點上,大概能夠算是收獲吧。
隻不過,那女人搞出來的事情著實無禮,她固然沒有與他為敵之心,但舉止中不見得有多少尊重,反而透著一股觀察之意。她自稱是他的下屬,但林徽真毫無印象,這幾乎不可能。
再者,單論修為,林徽真自己都不見得是那個女人的對手,說是屬下,未免有些奇怪。總不能還像是三百多年前的那一回,他那想一出是一出的哥夫出手把那個女人給打跪了,又搞出某個勢力要奉他為主吧?
想到這個可能的林徽真麵上微僵,應該……不可能吧。
楊哥不是說跟他哥去度蜜月了嗎?他應該沒有那麼閒,又搞這種事情出來吧?
在心中雖然用上了懷疑的語氣,但心裡的天平已經傾斜到了這個可能上。
不不不!
林徽真用力地搖了搖頭,未必是楊哥弄出來的,彆瞎想。
正魔兩道的事務已經夠煩人的了,有他哥在,他楊哥不可能那麼殘忍。
雖然努力安慰了自己一通,但林徽真心裡仍有些發慌。
好在他聽到了季蕪修的聲音。
“尊上……”季蕪修輕聲喚著林徽真。
林徽真定了定神,開口道:“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多思無益。”
要不然怎麼辦,雖然那個女人自稱屬下,但林徽真和季蕪修根本不認識她,她又沒有留下一些情報,想找人都沒有地方。
季蕪修神情微凝地點了點頭,雖然眼下沒有報仇的機會,但那個女人坑他的事情,無論是莫名答應直播之行的事情還是幻境裡讓人牙疼的設定,他都記住了。
魔修報仇,隻要不死,總有機會。
林徽真揮手將昆侖鏡和崆峒印的金龍都收了起來,季蕪修則低頭看了一眼樓梯廢墟旁生死不知的唐裕鴻。
他們沒有對唐裕鴻施救的意思,究其原因,一方麵是唐裕鴻這一身傷來自於這棟凶宅裡的鬼魂,終日打雀,總得有被雀兒啄了眼睛的心理準備,而且這人行事,著實稱不上正派,即使季蕪修這個魔修看著也不順眼。再者,他的傷勢雖然瞧著重,但並不致命,最多痊愈後會有一些後遺症,權作教訓。
兩人轉過身,正對上四雙亮晶晶的眼睛。
“大師!”
“天師!”
“大佬求罩啊啊啊啊!”
吉祥如意四人連滾帶爬地向林徽真和季蕪修奔來,爭相表達自己對兩人的景仰之情,幾乎忘記了他們剛才有多積極踴躍地想要逃離這棟房子。
四人鬼哭狼嚎著,剛撲到林徽真和季蕪修麵前,大門處傳來一聲巨響,砰地一聲,卻是四人剛才奮力撞了不知多少下的大門向著眾人方向,轟然倒下。
四人目瞪口呆地扭頭看著這一幕,說不出一個字來。
要不是他們剛才爬起來衝向兩位大師,這門砸下來一準兒得將他們四人拍個正著,不死也得重傷。
轟然倒下的大門外站著三個男人,西裝革履一副社會精英白領的模樣,但他們手中卻捏著符,提著木劍,握著鈴鐺,擺開的架勢仿佛他們穿的不是西裝而是道袍,乍看上去簡直像是竄了場的演員一樣。
在看到宅邸的大門整個兒向裡麵倒下的時候,那三人的臉上並沒有露出喜色,反而滿是懵逼。他們瞪大了眼睛看著那扇倒下的大門,片刻後,其中兩人齊刷刷地扭頭,瞪著眼睛看向此時還保持著右腿高抬的青年。
青年訕訕地放下腿,彆看他,他也很驚訝的好嗎。
也不怪他們如此,任誰在這鬼宅外忙活了大半宿,十八般武藝齊上也沒有撼動這鬼宅大門分毫,最後這一行中的小年輕控製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氣,一腳踹上去反而將門給踹倒,緊接著籠罩在鬼宅周圍的陰氣就此散去,他們也會露出這種懷疑一下人生。幾乎保持不住道協天師世外高人一般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