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少爺。”
餘白剛走出去沒多久,就聽到自己身後傳來森斑低啞聲音。
黑發少年渾身一哆嗦，腳步停了下來，他回過頭，蒼白臉上勾起一個笑容,“你來啦。”
少年嗓音又甜又膩,他一邊說著,小步靠近森斑身邊。
冰涼雙手遲疑了一會兒，才握住森斑垂在身側寬大手掌,蔥白似指尖在男人掌心微微顫抖著。
弗恩還記得這雙手是怎麼變成那麼可怕藤蔓，將瓊斯主教攪成肉泥。
他惡心有些反胃。
“對了,梅爾維爾最近買了一罐從黎本郡運過來上等紅茶,你要不要跟我去嘗嘗？”
森斑從弗恩漆黑眼睛裡看到巨大恐懼、害怕、仇恨、殺意，卻唯獨沒有一絲愛意。
明明一開始就決定,隻要弗恩不離開他,無論少年抱著什麼態度,森斑都不會在意。
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胸腔內跳動心臟會泛起酸澀疼痛，就算是遠在天穹之上俯瞰神明，那一團無邊無際沒有形狀神體，竟然也能體會到同樣痛楚。
森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他沒有辦法離開弗恩，卻也無法讓弗恩不再害怕他。
驕縱又自私金絲雀,怎麼可能會愛上將他關在籠子裡血腥怪物？
“森斑？”
弗恩看森斑無動於衷,臉上笑容漸漸僵硬了。
他咬了咬嘴唇,雙手想要放開。
森斑一把回握他。
渴求永遠無法被填滿，高大男人沐浴在殘曛燭火暮光下，感覺自己被撕成了兩半,會瘋嗎？
會瘋吧？
森斑極儘溫柔笑著,看著弗恩姣好麵容,“當然。能和少爺一起喝茶，是我榮幸。”
男人欺騙自己，就這樣足夠了，心臟裡空洞叫囂，就此停止吧。
少爺是需要嗬護金絲雀，是怕風怕雨嬌花。
他不能傷害他。
兩人回到弗恩住處。
院子裡栽種玫瑰長得鬱鬱蔥蔥。
荊棘枝條上長著成簇墨綠色葉片，每片葉子邊緣都呈現鋸齒狀，簇擁著如同沾染鮮血玫瑰，它們一朵朵，在傍晚陽光中搖曳著身體。
除了玫瑰，房子外側一大半牆體都攀附著藤蔓。
弗恩連視線都不願意觸及它們，腳步匆匆帶著森斑進了客廳。
梅爾維爾看到森斑時有些詫異，因為弗恩少爺一直覺得森斑身份太低賤了，從來不願意他踏入自己領地，沒想到這次竟然親自帶他過來了。
然而，讓梅爾維爾更驚訝還在後麵。
他弗恩少爺，從來沒有自己做過任何粗活弗恩少爺，竟然跟森斑說——
“森斑，我親手泡紅茶給你，好嗎？”
森斑沒有拒絕，他知道弗恩在恐懼跟自己共處一室，“如果您堅持話。”
梅爾維爾動作一頓：嗯？？？？發生了什麼？
他少爺是不是生病了，為什麼要自降身份去給森斑泡茶？
“我來就行……”梅爾維爾下意識開口。
少年打斷他，“我去！”
弗恩語氣很緊張，仿佛客廳中隨時會衝出來一隻魔獸將他吃掉一樣。梅爾維爾沒辦法拒絕這樣看似強硬，其實很脆弱弗恩少爺，“那我跟您一起。”
廚房和客廳間離得不遠，弗恩看著梅爾維爾熟練從櫥櫃中拿出兩隻茶杯，和一隻茶壺。
他那雙東方風情眼睛，仔仔細細，由上而下打量著梅爾維爾，從結實胸膛，到線條流暢手臂肌肉上。
雖然比不上森斑，但也充滿著力量。
梅爾維爾被他看有些緊張，還以為是自己那些秘而不談心思被察覺了，那些被少年目光觸碰過地方，都情不自禁有些發燙起來。
乾澀喉嚨中擠出一句，“少爺…我身上有什麼不對勁地方嗎？”
“……梅爾，”弗恩忽然湊近了梅爾維爾耳邊。
他聲音輕輕，似乎害怕被什麼人聽見，幾乎隻剩下氣音，“你是父親給我、保護我安全騎士，對付魔獸應該不在話下吧？”
“嗯，一般魔獸，我應該能解決。”棕發青年動也不敢動，僵硬直視前方。
一般魔獸？
能殺死瓊斯主教，會是一般魔獸嗎？
梅爾維爾沒有跟神學院人對戰過，弗恩沒辦法比較他和主教實力誰高誰低。
但既然連父親都要把自己送來討好瓊斯，想來除了主教這個身份以外，瓊斯實力應該也不是梅爾維爾能對付得了。
更何況，森斑比瓊斯還要厲害……
弗恩心中燃起希望又突然熄滅下去。
梅爾維爾聽少爺突然問起這樣問題，還以為他是在什麼地方遇上了危險，追問道，“少爺是在什麼地方看到魔獸？這實在太危險了！”
嗬！蠢貨！
弗恩心中嗤笑。
那隻魔獸就堂而皇之坐在客廳，你還在給他準備上等紅茶！
弗恩很想讓梅爾維爾對付森斑，但梅爾維爾成功幾率很小很小，萬一森斑聽到是自己指使……
黑發少年想清楚利害關係後，矢口否認，“沒有，我隻是隨便問問。”
他將散發著淡淡茶香紅茶倒進白底描花茶壺中，又讓梅爾維爾帶著厚手套，拎起已經燒開鐵壺往裡麵灌水。
茶葉很快在熱水中舒展開，將透明液體染成了深深紅色。
弗恩緊緊抿著唇，纖瘦指節捏著茶壺把，連指尖被燙紅了都沒有發現。
-
正在此時，在神學院某一處，蒼老老者撫摸著自己權杖，歎了口氣。
“看樣子，瓊斯應該已經死了。他是在神學院失蹤，我有些不明白啊，究竟是怎樣存在，才能如此輕描淡寫殺死一個主教？”
獸場中魔獸雖然被那位蘇醒神明所影響，但實力也不至於會突然飆升到這種程度——
再者說，這次有將近一百位學生進入到獸場中，而傷亡跟往常比起來也沒有太大差彆。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