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看去,黑發少年已經睡著了,他顫抖用指尖在他鼻下探了探,感知到那股細弱,卻真真實實存在著氣息時,整個人仿佛劫後餘生般顫抖起來。
“嗯。”他溫柔用沙啞聲音回答。
“如果這是少爺命令,梅爾維爾會誓死遵循,梅爾維爾會活著,一輩子做少爺騎士,做少爺屬下和奴仆。”
接下來五天中,餘白每天隻會清醒兩三個小時,大部分時間都虛弱沉睡著。
每次他醒過來後,梅爾維爾都會給他灌很多藥,好在他和森斑都很怕自己苦到,藥並不是很難下咽。
真快死了。
餘白無比清楚知道這回事。
但他唯一覺得遺憾是,最後時光中,森斑還在想儘辦法要救他,不停尋找能吊命東西,餘白清醒時候根本見不到他人。
外麵藤蔓,已經誇張到將整個房間都纏繞起來了,遠遠看上去,就像一個被植物占據破房子一樣,尤其是晚上簡直陰森森能嚇死人。
不僅是房子外牆上,餘白房間裡也快要被藤蔓占據了,它們就這樣靜靜爬滿了地板了屋頂,黑暗中,還有細嫩尖端朝床方向伸出。
這表示,森斑內心,其實已經在失控邊緣了。
“咳、咳咳咳!”
第六天晚上,餘白忽然被一陣劇烈咳嗽咳醒了,他感覺喉嚨**辣疼著,整個人側著躺在床上,雙手抵著胸口,幾乎咳成蝦米。
這個時候,他被人輕柔扶了起來,溫熱水遞到了唇邊。
餘白像乾渴小獸一樣,將唇湊過去,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才移開臉,不肯喝了。
“弗恩……”
餘白聽著森斑沙啞到像喉嚨磨出了血聲音,嚇了一跳,而且他不知道森斑究竟去做了什麼,為什麼身上會有這麼重血腥味。
“吃了這個,你就會好。”黑暗中,傳來了悉悉索索聲音,似乎是森斑在取出什麼東西。
少年抿了抿唇,嘲諷他還懷抱著妄想,“如果你有辦法,就不會用這幅狼狽樣子來見我了吧?”
“這個東西一定有用。”森斑重複著。
不知道是在安慰少年,還是在安慰自己。
布料摩挲聲音越來越大,餘白努力睜大眼睛,卻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他身為普通人,還是命不久矣普通人,在這樣黑暗裡,不能說一點都看不見,隻能說跟瞎子沒什麼區彆吧。
真讓人頭禿.jpg
森斑終於將那塊東西拿了出來,在黑暗中,遞到了餘白唇邊。
“乖,咬開外麵薄膜,吮吸裡麵液體。這是生命之神神之本源,吸收了它,你就能得到永生。”
森斑一邊說著,一邊擦拭著耳朵裡嘩啦啦淌著血。
天穹之上戰爭不僅僅是生命之神受到重創,原本就蘇醒沒多久古老神明受創更甚,祂甚至無法降臨多餘神力,來愈合森斑身上傷口。
餘白聽到這是生命之神神之本源,心裡也是有點打鼓。
他將頭歪到一邊,用動作表明自己不願意吮吸,但森斑大掌卻捏住他下頜骨,逼著他張開嘴。
“唔!我不……”
口中含糊拒絕,同時,小舌也用力將進入牙關東西頂出去,森斑鐵臂輕輕圈著少年身體,他愛憐親了親弗恩冰涼頸側,將薄膜捏破了……
“求你了。”
“弗恩…求你了,拜托。”
一滴滾燙眼淚落在少年肩膀上。
然後……男人滿腔希望,被弗恩依舊冰涼體溫打破。
他那雙碧綠眼睛,忽然被瘋狂占據了。
屋內藤蔓,將兩人纏成一個繭,森斑耳朵裡流出來血順著下頜線,滴滴答答流進了少年後頸內,將他珠光白襯衫染成了血衣。
餘白聽著耳朵裡,係統“怎麼樣?老子說誰都救不了你,就是誰都救不了你!”雜音,意識開始深入無邊黑暗中。
他將冰塊般身體往森斑懷裡縮了縮,在窗外第一縷晨光,透過藤蔓縫隙灑進來時。
弗恩指尖動了動,好像是想接住這道溫暖光。
黑發少年突然用氣音說了一句。
“我想…回家,我想回、回玫瑰莊園……”
“這個季節,花牆上玫瑰一定開很好看吧?說不定老園丁教那個孩子,可以把我花牆打扮更美麗呢。”
弗恩越說,胸腔悶悶疼好像消失了,身體也再也感覺不到刺骨冰涼,隻是他卻越來越累了。
藤蔓如雪花般,在晨光下消融。
弗恩漆黑眸子裡倒映著森斑殘破身體,他一隻耳朵流出血已經結成了血痂,胸腹部全是大大小小裂口,甚至能隱隱約約看到森白骨頭。
“……好。”森斑回答。
“弗恩,我帶你回去。”
男人將少年橫抱起來,他胸口處因為失血而泛白皮肉,又被扯出了新血絲。
隻是森斑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樣,一隻腿異常支著,從窗戶上跳了下去,速度極快離開了神學院,走直線,一路向著康丁斯頓方向飛掠。
係統查看了一下餘白身體,冷酷告訴他,“你怕是回不到玫瑰莊園了,還有十秒鐘,你就成功將自己送走了。”
餘白自然知道他不可能活著回去。
他們來時候走了兩個月,就算森斑速度再快,也要好幾天才能抵達吧……
“十、九……六……三、二、一。”
少年纖細胳膊忽然從身側滑了下去。
那雙漆黑眼眸慢慢闔上,未來,再也不會閃著破碎星光,再也不會露出高傲,露出驕縱,露出可愛,再也不會矜貴看著森斑說,“保護我”了。
森斑像是被人碾碎了,又像是無法排解這巨大痛苦般,忽然肢體扭曲著從樹乾上掉了下去,他把少年好好護在懷裡,胸口斷裂肋骨插進了肺裡。
“弗恩。”血汙滴在了少年蒼白臉上,像一滴血紅眼淚。
森斑粗糙手掌將那滴血擦掉,他摟著少年,在他耳邊低聲呢喃著。
“弗恩,我愛你…弗恩。我小少爺,我帶你……”
“……我帶你回家。”
森林裡,饑腸轆轆野獸嗅著地上血色腳印。
遠處男人歪歪斜斜向前走著,他佝僂背影,慢慢。
慢慢,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