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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楓不確定她想不想給李清明知道,沉思了一會才道,“彆告訴我,你不休息過來,是為了工作?”

除了這點,她想不通餘殊不在床上躺著,硬要過來的其他可能了。

餘殊一聽,立刻肅容,“死人了。”

江楓一愣,“什麼?”

“我說死人了。”

江楓沒聽懂她的意思,“誰死了?藍田侯?”

餘殊:“……當然不是。”

她看著江楓,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的,“你看我現在的模樣,能隔空報仇打死嬴穎嗎?”

“而且她還是使者。”

江楓冷哼,“你被捅她起碼有一半功勞,這筆賬她彆想跑。”

看著她冰冷的眼神,餘殊的笑容陡然燦爛了起來,“我其實不怎麼生氣,彆影響了跟朝廷的關係。”

“至於張晨,就當是還她了。”餘殊很認真的道,“從現在開始,我跟她就沒有任何情分可言了,下次遇到該怎麼樣怎麼樣……所以李清明你能不能彆瞪我了?”

李清明冷淡的看著她,“該。”

餘殊被她氣到了,恨不得張嘴咬她,“我都慘成這樣了,你還說我該?!”

李清明冷漠,“誰讓你自己不防備,還被人捅了?”

“她當時在背後放袖箭,不是已經說明她心懷不軌了嗎?”

餘殊無語極了,她想了一會才道,“那你能想到江楓會用劍捅你嗎?”

“她劍就算拿在手中,我也沒當回事,”餘殊道,“誰知道她會真捅?”

“她也配和江楓比?”李清明眼中閃過深深的不屑。

江楓扶額。

餘殊:“我就是舉例子!!!”

她氣惱道,“這是防備就能防備的了嗎?”

李清明輕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餘殊氣惱了一會,才回過神,“連日大雪,有百姓在家被凍斃了。”

“我們重點關注的那幾個區沒有事,但是終究有沒被我們關注到的百姓,”餘殊臉色不太好,“一家五口都凍死在家裡了,是有賊偷去他家偷東西,才發現的。”

“鄧曉得我叮囑,第一時間告訴我了。”

她看著江楓的眼睛,“主公,南安郡守何時上任?南安縣令呢?”

“中尉畢竟隻是中尉,這種事情還是需要地方郡守縣令操心的。”

江楓皺了皺眉,“嗯,我知道了……”

她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發現雪依舊沒停,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朦朧的天色似有若無,“不知不覺天都亮了。”

江楓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又熬夜了。”

昨晚她還去找餘殊喝酒,沒想到早上餘殊就隻能躺著了。

歎了口氣,江楓道,“江禮,去請長史,祭酒。”

“再弄點早餐,清淡點的。”

看著紅衣女子蒼白的臉色,江楓忍不住再度皺眉,“你睡了多久?”

餘殊茫然的看著她。

江楓:“你重傷在身,從昨晚就沒休息了。”

餘殊怔了怔,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她不自禁眼眸撇開,“我……我沒事,”說著她抬起頭,揚起燦爛的笑容,“我是武者,哪有那麼脆弱?”

她安慰江楓道,“等這事處理完了,我就回去補覺。”

“其實我感覺我已經好了……”

江楓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忍不住罵道,“感覺你奶奶。”

餘殊笑容漸漸消失,幽怨道,“你又凶我……”

“是你自己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江楓語氣十分嚴厲。

她生氣的時候氣勢起碼一米八,餘殊縮了縮脖子,一時居然找不到地方躲。

李清明發現,餘殊的表情好像比剛剛真切了許多。

隻心裡一轉,李清明就懂了。

餘殊巧言令色,就會哄江楓開心。

過了一會,江楓才道,“此事你讓中尉府看著就行了,我找人去做。”

很快,睡眼惺忪的趙襄被親衛扛了過來。

江楓:“???”

趙襄慢悠悠的下了地,打了個哈欠,“我太困了,讓她直接扛我過來的。”

她白皙的眼皮微掀,“說,什麼事?如果不重要,彆怪我罵你。”

江楓:“昨晚凍死了幾個人。”

趙襄等了一會,迷了,“沒了?”

江楓眨了眨眼,後知後覺的發現,趙文景是她長史,負責南州魔土兩地所有政務,這點事情好像確實入不了她的法眼。

趙襄果然翻臉了,“就這?哪年冬天不凍死幾個人?就這點事你把我大早上喊起來?”

“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忽悠顧子明忽悠到幾時?”她就差抓著江楓的領子噴她了。

江楓:“我的意思是,南安令和南安郡守,你有沒有人選?”

“顧子明怎麼說?她有沒有把我的人帶回來?”

“幾郡都要換掉郡守,還有很多重要的縣,”江楓又掰手指,“魔土人口不多,要不要劃郡?如果劃郡,要劃幾個郡?”

趙襄這才冷靜下來,她瞥了眼江楓,“顧子明應該把人帶來了,這次他們很急迫,老師那邊……”

她搖了搖頭,一臉幸災樂禍,“行衢道者不至,該。”

江楓一讓開,她看見了餘殊,忍不住驚異,“餘中尉,你這是?”

餘殊露出了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出了點小岔子,受了點小傷。”

趙襄:“你這看起來可不像小傷?”

“我感覺你好像經常受傷,”趙襄毫無顧忌的說著自己的想法,“作為中尉,連保存自身都做不好,你這是在瀆職。”

餘殊嘴角抽了抽,“長史說的沒錯,殊謹受教。”

趙襄沒再搭理她,而是看向江楓,“你準備怎麼安排?”

江楓:“除了沐郡那個老鹹魚,其他郡守都要換掉。”

“還有那幾個大縣,”江楓拿出輿圖,重重的點下去,“都要換。”

“南州不如中州東州人口多,糧食產量也是,”江楓道,“自給自足都勉勉強強,民以食為天,糧食必須給我儘快控製住。”

“其中沐郡不說了,老拖後腿了,”江楓道,“玉林零陵自保都難,每年都要從其他郡調糧,”江楓道,“南州糧食,南安蒼梧占七層,另外三層在廣平。”

此時,葉瑜和許瑕(因不想起床而被葉瑜抱過來的大黃貓)也匆匆趕來,見她們進來,江楓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繼續道,“蒼梧的蒼縣,梧縣,許縣,”江楓的手指又滑到南安,“興陽、長社、襄縣六縣,人口眾多,良田千裡,必須優先掌握。”

江楓又道,“零陵靠海,接壤東陽,有漁鹽之利,曆代太守無能,不能開發,必須換。”

與東陽不同,零陵雖然多山,但是山都集中在一麵,另一麵是靠海的平原。

鹽堿地不適合耕種,但開發價值還是有的。

比如曬鹽。

如果是和平時代,零陵一郡的海鹽,就能供應整個南州,還能順便出口中州西州,也就和東州掰掰手腕罷了。

江楓若有所思道,“可惜東州不在我手裡,否則我把帝國西州北州的鹽一起給他斷掉,看看他們跪不跪?”

井鹽很貴,可比不上海鹽實惠。

趙襄點頭,“煮海為鹽倒也可行,但是前提是我們能賣得出去。”

她又若有所思,“禦龍山目前來看,並未注意到這個層麵,沒有統一的勢力出頭,我們可以趁機搶占東州的市場,大不了到時候披著皮賣,說不定能緩解緩解財政。”

江楓:“言之有理,你安排人去做。”

東州鹽商不是傻子,真被搶狠了,她們肯定會找人給自己出頭。

隻不過,能威脅到江楓的人,很少。

等到那個時候,估計她們的渠道已經被搶了一大半了。

江楓手指一劃,“平輿、細陽、項邑,有鐵礦,鄢陵有鐵官,這四縣也是重中之重,鄢陵我們之前就已經做過部署了,這次一勞永逸吧。”

“不過,到時候還要和顧子明談判,現在倒也不急,”江楓道,“當務之急先把南安郡守、南安令安排了,你們有什麼推薦嗎?”

說是你們,實則她看的隻是葉瑜和趙襄罷了。

李清明向來不管這些事,餘殊明哲保身從來不插手政務,許瑕自從被抓去京城之後,對她的小同學們有點過敏,拒絕推薦,所以隻有葉瑜和趙襄能推薦人。

葉瑜撐著下巴,“我現在樞密處,手裡的人全部安排進統戰部了,沒有人給你。”

趙襄也不矯情,直接問道,“郡守且不提,我想為辛明他們求個縣令。”

江楓有些意外,“哦?辛明好歹是個治國,做縣令,他願意嗎?”

趙襄不以為意,“他紙上談兵厲害,從未治過政,讓他從縣令開始,也不算埋沒他。”

“即使出身辛家,起步千石,已經不錯了,”她道,“太平時期,兩千石太守全國才多少個?”

“他這麼年輕,當當縣令怎麼了?”

江楓:“……他不會懷疑你搞他?”

“總比現在遊手好閒的好。”趙襄道。

江楓尷尬的咳了一聲,“他做南安令?”

趙襄否決,“當然不是,他去蒼梧,”她纖長的手指點在輿圖上,“竹邑。”

江楓微怔,“竹邑?”

趙襄鄙視的看著她,“你那炮兵訓了半年了,開炮還是歪的不行,費錢。”

“我們還是要用弓矢,”她手指著竹邑,“竹邑生產的弓矢向來為全國所重。”

“但是我看卷宗,發現竹邑曆年來的產量不斷下滑,我覺得有問題,”她道,“正好讓辛明去看看。”

江楓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好,回頭我讓季黯把弓.弩都優化優化。”

她的炮兵兩年內是彆想出山了,除非是不計死傷的上。

炮好搓,炮彈貴,尤其是他們歪出天際的操作,弄出去隻能讓人笑話。

而且炮兵訓練,江楓是真的不會,隻能讓人一邊摸索,一邊訓練了。

應該能趕得上最後的決戰。

早知道當初就不邁這麼大的步子了,先從弓.弩一點點的強化過去,不也挺好嗎?

“那南安令選誰?”江楓道,“急著用啊。”

趙襄看向她身後,紅衣女子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滿臉安詳。

嘴角抽了抽,趙襄道,“中尉倒是心細,南安令誰都行,主公自己選一個吧。”

此時,江禮已然端著熱騰騰的早餐過來了。

江楓思慮了一會,露出了一個迷之微笑,“那就杜臨吧。”

“她們來投我,我總得回報一二。”

上次從龍島回來,跟來了幾個士子,其中兩個寒門士子,一個叫杜臨,一個叫楊胥。

另外三個是世家旁支。

江楓似笑非笑的道,“正好如今空缺多,就都丟出去當縣令長吧。”

“陳藻她們也是。”

太平時,她們想當縣令,可沒有這麼容易。

舉孝廉,拜郞,起碼能耗個三五年,而後就算能外放,也多是縣丞縣尉,能為縣令的寥寥無幾。

大縣稱令,小縣稱長。

縣令千石,縣長八百石。

“南安令,杜臨吧。”當初龍島回來投靠她的士子之一,寒門,女,身高一米六不到。

“讓她儘快上任,我要三天之內縣府恢複運轉。”

正說著,江禮道,“家主,陽城子張家來人求見,徐小將軍也求見。”

江楓:“宣。”

新的一天從無數的公務開始。

*

有藍衣赤幘的人在屋內鋪石板,放眼望去,整條百花大道上,幾乎家家戶戶都是這樣的場景。

“這是在做什麼?”

秦秋剛走入南安城大門,就看見這樣畫麵,忍不住問道。

“這是工程部的人,受魔主之命,給百姓鋪地暖。”

“地暖?”秦秋一字一句的念道,“什麼東西?”

看著眼前的黑衣女子,那人鼻孔朝天一般道,“一看就是外地來的土鱉,連這個都不知道?”

秦秋平生第一次被人喊作土鱉,但是卻又發作不得,隻得繼續問道,“不知可否與我說說。”

女子一身黑衣,身量高挑,麵容普通,氣質卻卓爾不凡。

她身邊站著一個冷淡抱著手的青衣女子。

那人絲毫不以為意,“你們知道工程部嗎?”

秦秋:“不知道。”

“那你們知道科研院嗎?”

“不知道。”

那人一拍手,“不知道的好,其實我之前也不知道。”

秦秋:“……”

“事情是這樣的,前幾天赤衣滿城亂跑,說是城北凍死了幾個人,”他扣著鼻子,“我覺得啊,這雪下的,凍死幾個人算什麼?”

他一臉不屑,“哪年不凍死幾個人?有什麼好嚷嚷的?還吵大家睡覺。”

“但是啊她們就是不行,說是魔主看重小民的命,非要讓我們注意保暖,”他嘴裡不屑,眼裡分明是在炫耀,“她們也不想想,這大雪封路,我們要砍柴要走十裡,哪來的柴火保暖?”

“她們問我,說為什麼不買煤?”

“煤是我等屁民買的起的嗎?”

“哪年冬天西邊張家不漲價?”

“用不起,根本用不起。”

“而且有的時候凍不死,用了煤反而會死……”

他說著一指,“結果今天一大早,就有人跑來挨家挨戶的掀地板,說是什麼地暖什麼的……”

“聽都聽不懂,耽擱事的很,”他指著那邊圍起來的人,“你看,他們都在罵呢。”

雪下的大,大家都在家裡,閒得很,所以有空和官人們掰扯。

秦秋:“多謝解惑。”

姬命麵無表情,“大概是傳聞中的學者吧。”

“珈藍也提過很多次,說這個叫做季黯的有神鬼之才,可惜與魔主簽過死契。”

秦秋看了她一眼,“你還關注這個?”

姬命瞥了她一眼,懶得說話。

秦秋:“希望這個魔主有點自知之明,不要阻礙我們進入遺跡。”

姬命抱著手,連眼睛都懶得睜了,“肯定有重兵把守,等人齊了直接去城主府施壓就行了。”

“不知道魔主氣運如何,太重的話我們也不好出手。”

說著,她發現秦秋步伐停下來了。

“你在看什麼?”

秦秋看著布告,“水泥?橡膠?賞萬金聘科研院?”

姬命眼皮微掀,“真蠢,學者當年發揮了那麼大的作用,現在居然聚到龍島去了。”

“那些個不肖子都是廢物,草包。”

她能說的話,秦秋不能說,她隻得裝模作樣的看布告,好一會才道,“陛下的天下又要危了。”

姬命:“活該。”

說著,她眼睛隨意一瞥,頓住愣住了。

“阿舟……”

遠處,鬆綠衣衫女子眉眼清冽,身形如鬆,眼角一滴淚痣精致而矝傲,整個人說不出的英姿颯爽。

她跟在一個黑衣女子身邊,另一側還有個臉色蒼白的紅衣女子。

姬命剛想衝出去,就被人抓住了胳膊,“餘舟早就死了,那應該是魔土的左將軍,李清明。”

女子那修為,在她們眼裡如同暗夜中的燭光一樣,纖毫畢現。

“不……就是她……”姬命癡癡的看著女子,“我從未看過與阿舟這麼像的人……”

那種氣質,那個眼神。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秦秋冷淡的道,“陛下說了,你太懦弱了,姬命。”

“你的代侯已經死了兩百年了。”

“好了,我們走吧。”

姬命仿佛一瞬間失去了魂魄,落寞的被她拉走。

但是她又忍不住抬起頭。

不一樣的……不一樣的……

太像了……

除了眉眼之外,幾乎一模一樣。

她一定是阿舟……

江楓坐在包廂裡,看著窗外抱怨道,“這群刁民,我是為了她們好,還罵我,還罵我,還罵我!”

李清明麵無表情,正細心的擦拭碗筷,“江楓,招點水。”

由於潔癖,李清明一般不喜歡在外麵吃東西,因為很麻煩。

江楓看她就跟大掃除一樣,頗為無語,“餘殊,我讓你多休息幾天,你非要跟著我跑,你看你臉色……”

餘殊摸了摸自己的臉,“很白嗎?我今天出來敷了粉呢。”

江楓捋起衣袖,又捋起她的袖子,“阿殊,你好白啊。”

“你為什麼比我還白?我明明已經很白了!”

餘殊僵了僵,不動聲色的推開她的手,“天賦吧,天賦。”

隔壁包廂,姬命聽的一怔,“餘……舒?”

秦秋對她很無語,“是餘……殊,代侯後人吧。”

“你來魔土就一點資料都沒看嗎?”

姬命麵無表情,“這次任務是你的,我隻是隨便逛逛而已,我為什麼要看?”

“而且,阿舟沒有後人,那是餘舒的後人,跟阿舟沒關係。”

秦秋嗤笑了一聲,並不想搭理她。

姬命突然道,“我不想走了。”

秦秋:“?”

姬命:“我想接近阿舟。”

“是,李,清,明。”

姬命:“不好聽。”

秦秋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憐憫,“姬命,你真的不如陛下遠甚,懦弱,至今無法正視現實。”

“代侯已經死了!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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