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如狂(1 / 2)

時光如流水,轉眼之間,便又是一年新春。

年節這一夜,京城取消了宵禁,到處都是歡聲笑語,熱鬨得很。然而,對比外麵的喧囂,裴家人所在的小院卻冷清得很。

京城居大不易,況且他們還是初來乍到,對京城的情況不甚了解。先是在客棧住了幾日,好不容易才終於買到了這個兩進的院子。

稍微休整一番之後,裴靖便帶著弟弟妹妹住了進來。

賀子賢一個人,便也跟著裴家人一起住。

如今距離戚柒落水已經過去了四個月了,這幾個月裴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戚柒,然而依舊一無所獲。

衛陽回到京城之後,便把事情上報。

秦業不僅是被武帝重用的金麟衛,還是鎮國公府的世子,他的意外出事更是讓武帝與鎮國公都雷霆大怒。

雖說心裡猜測是大皇子與柳家派人動的手,但這沒有實際證據,哪怕心裡再氣,也拿大皇子毫無辦法。

甚至這懷疑還不能讓皇帝知道。

畢竟大皇子可是武帝的親兒子,而秦業隻是個臣子,這關係有親疏遠近,沒有證據這虧便吃定了!

而戚柒跳海救人這事,衛陽也告訴了鎮國公。因此,鎮國公倒是對裴靖幾個多有照拂。

裴靖本心是一點兒也不願接受鎮國公的幫助的。

但是鎮國公府財力勢力雄厚,想要找到戚柒,還要仰望鎮國公府。

秦業乃是鎮國公唯一的嫡子,還如此優秀,鎮國公與其夫人都不信自家兒子就這般死在了大海裡,因此一直沒有放棄尋找。

鎮國公專門雇了船隊與人,不計錢財一直在海上尋找。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就算他兒子真死了,他身為老子,也得給他收屍,不能讓他兒子做一個孤魂野鬼。

隻是四個月過去,還杳無音訊。

滿懷希望漸漸變成如今的麻木絕望,雖還未停止尋找,但是大部分人心中都明白,這人怕是早沒了。

即便想要尋找屍體,可大海茫茫,哪裡去尋?

如今就連裴裕也不再哭了。

仿佛一夜之間,這個團子便長大了。他不再半夜哭著醒來叫嫂嫂,以前一開口小嘴兒便叭叭不停的孩子突然變得沉默了。

在京城安定下來之後,裴靖找了個學堂,安排裴裕去上學。

裴裕沒有鬨,而是一言不發的去了學堂,再也不需要人提醒,每天早起上學,乖乖做功課。

而裴錦每日便在屋裡做繡活,本就寡言的小姑娘話更少了,有時候一天也說不了幾個字。

唯一沒變的仿佛隻有裴靖。

他與賀子賢一起入了國子監,因為家有孩子,便沒有選擇住宿,而是每日歸家。

日子似乎與往常並無不同。

早起溫書寫字,為接下來的會試做準備。

他依舊是清雋的少年書生郎,微微有些清冷寡言,但沉著冷靜遠超同齡人。

戚柒的離去,似乎對他沒什麼影響。

裴裕裴錦兩個雖努力學著堅強,但有時也會觸景生情。每每看到或碰到與嫂嫂有關的東西,兩小依舊忍不住鼻頭發酸。

今年的年夜飯是由裴錦操持的。

她已經是個十二歲的姑娘了,如今家裡沒有長輩,家裡的事便都是她在操持。這頓年夜飯,便是裴錦帶著家裡的下人做的。

她是戚柒的小尾巴,戚柒做什麼都愛跟著。

當戚柒準備年夜飯時,她自然也跟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學習。

這頓年夜飯,是她學著戚柒做的。

那些菜都是戚柒曾經做給他們吃過的,明明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區彆,可真的吃到了嘴裡,卻沒有了記憶中的味道。

“……嫂嫂,我好想你。”裴裕吃了塊紅燒肉,肉一入口,終是忍不住紅了眼睛。

也不是說這味道比不上戚柒做的,可哪怕再美味,在他們的心裡都比不上自家嫂嫂的手藝。

裴錦強忍著淚,努力笑道:“嫂嫂肯定也在想我們呢,裕哥兒多吃點,可彆瘦了。否則等嫂嫂看到,肯定會心疼的。”

她又給裴靖夾了一塊糖醋排骨道:“二哥,你也吃,嫂嫂說你嗜甜,肯定最喜歡糖醋排骨了。”

她說著說著,再也說不下去。

桌上的氣氛頓時冷清了下來,哪裡有半點過年的熱鬨和喜慶?賀子賢與裴家人一起過年,桌上擺了滿桌的菜,可他也沒什麼胃口。

“也不知戚姑娘如何了。這都過年了,也不知她吃得什麼……”他悠悠歎了口氣。

桌上四個人,唯有裴靖在動筷子。

他夾起糖醋排骨,麵色未變,吃完了一塊又一塊,把那盤糖醋排骨都吃下了肚子。

“她廚藝好,走到哪兒都會吃得好,你們不必擔心。”裴靖淡淡的道。

賀子賢聞言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

說起來,裴家三人,他最擔憂的不是兩個小的,而是裴靖。

如今四個月過去,就連裴裕都已經開始接受嫂嫂已經不在了的事實。唯有裴靖,他表麵看上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能吃能睡能學,但他似乎堅信戚柒還活著。

可戚柒怎麼可能還活著?

就連小孩子都無法再自欺欺人,大海那麼深那麼大,人掉了進去,最大的可能是屍骨無存,永埋海底。

賀子賢張了張嘴,終是沒說什麼。

算了,或許裴兄隻是一時無法接受這個噩耗而已。等再過段日子,他終是會接受的。

裴裕放下筷子道:“我吃飽了,先回房了。”

說罷,他站起身便要走。

“坐下,吃!”裴靖卻拍了拍桌子,麵無表情的道,“今晚若是不吃,那明天也不用再吃了。”

“那就不吃吧!”裴裕咬著唇,轉身便跑了。

“二哥,賀大哥,我去看看他。”裴錦緊跟著站了起來,追著裴裕跑走了。

裴靖微頓,麵無表情的看著兩小離開的方向。賀子賢以為他要生氣,卻見裴靖突然看向他道:“賀兄,喝酒嗎?”

“啊?”賀子賢怔了一下。

裴靖拿出一壺酒便給自己與賀子賢滿上道:“過年豈能無酒,我們痛快喝一場。來,乾!”

說罷,一口飲儘杯中酒。

喝完之後,他又滿上,一杯接著一杯,一個人便把一壺酒給喝光了。喝完之後他又讓下人添了一壺,還要喝。賀子賢見狀,連忙攔著他道:“裴兄,夠了。喝酒傷身,多飲無益,你彆喝醉了。“

“沒事,我不會醉的。”裴靖笑了笑,繼續。

他的酒量早就練了出來,雖說無法千杯不醉,但這一點酒還醉不倒她。

“若是戚姑娘還在,定不會讓你喝這麼多的。”賀子賢皺眉道,“裴兄,傷心便哭出來吧,我不會笑你的。”

裴靖拿著酒杯的手微微頓了頓,須臾,他笑道:“傷心?不,我不傷心。”

又是一杯烈酒下肚,裴靖的臉上緩緩起了些酒紅。

唇邊的笑意越發深。

他不傷心,有什麼可傷心的?她又沒死,他不需要為她傷心。他隻是憤怒,胸口處似乎有一把火越燒越旺,恨不得把他整個人都燃燒殆儘。

賀子賢阻止不了他,最後,自己甚至也跟著喝了起來。

也不知兩人喝了多少,賀子賢先倒下,他眼神迷蒙,呼吸間全是濃濃的酒氣。

“裴兄,我知道,你傷心的,你騙不了我。”賀子賢拉住裴靖的袖子,又哭又笑道,“你很在乎戚姑娘,我看的出來。”

“你不用裝,戚姑娘那般好,你為她傷心是正常的。”賀子賢拍著自己的胸口,“就是我,我也傷心。若是之前我能把戚姑娘娶回家便好了,娶回家,便不讓她出去,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裴靖起先沒理他,聽到他要把戚柒娶回家,一雙清冷的鳳眼這才看向了賀子賢。

“戚姑娘,那麼好那麼好,又漂亮又善良,還賢惠,像……對了,像天上的仙女兒一樣。”賀子賢趴在桌子上,傻笑著,“我喜歡她,真喜歡她……”

說著說著,酒意睡意上湧,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慢慢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她不會嫁給你。”裴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望著天上的冷月,唇角勾起了冷冷的笑,聲音陰沉冰涼,“她是我裴家的人,進了我裴家的門,這一輩子都是裴家的人。”

“……她是我的。”

他輕輕呢喃著,“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二弟,你喝醉了。”眼前仿佛又出現了那張熟悉的臉,耳邊又傳來了她嗔怒的聲音,“小酌怡情,你喝這麼多對身體沒好處的。”

“……戚柒。”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撫摸麵前的玉白小臉。

她卻後退了一步,彆開臉,躲開了他的手。

“哼,你是不是又要騙我?”她雙手叉腰,帶著不滿與威脅,“你是假裝喝醉了又想咬我是吧?我告訴你,我這回可不會上當了。”

話音剛落,她轉身想跑。

裴靖卻猛地掐住她細軟的腰肢,把她帶進自己的懷裡,任憑她如何掙紮,也不放鬆一絲力道。

她那麼香,那麼軟,讓他恨不得生生揉進自己的骨血裡。

如此這般,她便再也逃不掉了吧。

“二弟,放開我。”她似乎氣急了,粉白的小臉染上胭脂一般的紅,顯得越發的嬌豔欲滴,嫩生生的,讓人恨不得一口吞進肚子裡。

他喘著氣,大手箍住她的後腦勺,五指深深插進烏黑的發間。

鼻翼間全是女子誘人的馨香,還帶著淡淡的酒香,越發讓人沉醉,他吻在她的發間,低低笑了一聲。

“戚柒,你跑不掉的。”

聲音溫柔如水,眸色卻如白刃,帶著一股令人生寒的瘋狂,似是恨不得把懷中人啃噬殆儘,一寸不留。

這輩子,你都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