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鋒(1 / 2)

秦業看向了裴靖。

十月不見,少年蛻變成了青年,再也不是雲州府的那個小秀才,而是連中六元,成了大衍的新晉狀元郎,官拜六品。

不到一年,已經與他同級了。

身上逐漸有了官威,神色越發不可捉摸。

半晌,秦業笑道:“這是裴大人的意思,還是小七的意思?”

“還請秦大人喚她裴夫人。”裴靖臉上浮起一抹淡笑,雲淡風輕的道,“秦大人出身高門,想必不會不知道不能隨便喚女子閨名的規矩吧?況且,還是一個與你無親無故的婦人。”

秦業揚了揚眉,笑道:“無親無故?我與小七救過彼此的命,經曆過生死劫難,她喚我一聲秦大哥,為了我甚至能不顧生命跳下海來救我。如此,秦大人還覺得我與她無親無故嗎?”

裴靖雙拳立時緊握。

他刻意讓自己淡忘這件事——她為了彆的男人,甚至可以死。每每想到此,內心的怒火和嫉妒都燒得整顆心都在劇烈的疼痛。

他強壓下妒火,冷聲道:“秦大人曾經救過她的命,你遇到危險,她自然會去救你,這是人之常情。不過一命抵一命,你們之間已經扯平了。還請秦大人注意你們彼此的距離,”

“誰說扯平了?”秦業唇角的笑意越發濃厚,好整以暇的道,“我救了她兩次,她隻救過我一次,算起來,她還欠我一條命。”

未等裴靖開口,他又補充道:“裴大人書讀聖賢書,乃是陛下欽點的狀元,想必應該明白知恩圖報的道理吧?”

兩人身量相當,對視間,似有火花閃動。

秦業乃是武人,身上自有一股豪氣,氣勢更偏銳利,目如鷹隼般淩厲,一般人與他對視幾乎都會被他的氣勢壓製。

而裴靖雖身高與他相當,身子卻比之他單薄了不少,身上帶著書生傲氣。眉眼看似溫和,卻自有一股凜冽。

秦業見過很多書生,也認識過不少文官。

那些人見到他,眼中或有嫌棄、厭惡鄙夷,但礙於他的身份卻不敢造次,甚至隱隱有懼怕。

可裴靖卻不似平常的文弱書生。

這個他一拳便能揍趴下的青年,麵對他時,不但毫無懼意,甚至還敢主動挑釁他。

根本就不像是一個未滿弱冠的年輕文官。

在雲州府時,他還會掩飾一二,尤其是麵對戚柒時,還會不著痕跡的撒嬌賣乖。

如今,卻露出了淩厲的銳氣。

秦業心中一動,眉頭微微皺了皺,心中莫名生起了一個荒謬的猜測。

裴靖麵色如常,仿佛並不為秦業的話所動。

“秦大人說得對,人確實需要懂知恩圖報。”裴靖看著他,一字一頓的道,“但我嫂嫂隻是個弱女子,身為裴家的一家之主,這些責任自然應該由我來承擔。”

“所以,你對她的恩,我來報。你救過她的命,我來還。”

儘管他努力掩飾,但人的眼睛是無法騙人的。

裴靖對他的敵意簡直猶如實質,秦業毫不懷疑,若是裴靖武力夠高,怕是會當場與他決戰。

心底的那個猜測越發清晰。

秦業沒接他的話茬,而是道:“小七呢,她在哪裡?”

他來了裴家這麼久,戚柒若是知道,絕對不會讓她等這麼久。當時兩人分彆回家時,便已經商量好,等安頓好之後再敘。

裴靖淡淡的回道:“她是女眷,自然不好來見外男。秦大人,不用我再特意提醒了吧?”

秦業知道自己今天是見不到戚柒了,除非他硬闖。不過這是京城這種敏感的地方,他身為金麟衛更要以身作則,決不能給人留下把柄。

壓下心裡的擔憂,秦業笑了笑道:“裴夫人嗎?她雖嫁進了裴家,但現在已經是個寡婦。我們大衍鼓勵寡婦再嫁,裴大人身為翰林院編撰,想是更明白這個道理吧。”

“你說,這個裴夫人她還能做多久?”秦業似笑非笑的道,“我知裴大人與兩個弟妹都是感恩的人,裴家遭難時,她不離不棄,撐起這個家。所以,裴大人舍不得她是應該的。”

“但她還如此年輕,裴大人不會狠心到讓她一輩子都做個裴夫人吧?”

“有何不可?”秦業以為裴靖至少會猶豫一二,卻沒想到他連掩飾都無,直接道,“我會讓她願意做一輩子的裴夫人的!”

秦業收斂了笑意,沉聲道:“裴大人慎言。”

“秦大人還有事嗎?”裴靖麵色不變,優雅有禮的道,“裴某還有公務要處理,秦大人若是無事,便請回吧。”

說著,他做出了送客的姿勢。

秦業頓了頓,望了望門口,沒有見到熟悉的身影,他壓下心裡的失望,沒有再糾纏。

“既然如此,那秦某就先告辭了。”

“應硯,送客!”

“是。”

一直候在一旁的應硯規規矩矩的走到秦業身邊,客氣道:“秦大人,請。”

秦業大步朝門外走去,剛踏出門口,他便頓住。

“裴大人十年寒窗苦讀,走到今天不容易。”他轉身回頭看向裴靖,目光如劍,“所以有些心思可不能生,有些事也不能做。否則,怕是如今這一切都會毀於一旦。”

說完這一句,他也沒等裴靖的回應,終是轉身離開。

裴靖站在原地,望著秦業離去的背影,半晌,寒涼的勾了勾唇,眼中是一片冷漠。

是啊,走到今天不容易。

可若是沒有她,哪裡還有如今的他?

她救了他一個家,硬是撬開了他的心,招惹了他,讓他生出這般可恥又荒唐的心思,豈能就此抽身?

既然入了這個局,他與她誰都不能再置身事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而他卻是由淺入深,再也回不了頭了。

哪怕她恨他,他也不會放手!

秦業出了裴家,麵色便猛地沉了下來。同是男人,裴靖又毫無掩飾,他的心思,秦業自然看得清楚。

在雲州府時,他便覺得不對勁。

即便是弟弟,但年歲已大,豈能還與姐姐如此親密?卻不想,原來竟是藏了這般齷齪的心思!

小七知道嗎?知道她愛護的小叔子對她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嗎?

秦業心中越發擔憂。

戚柒對裴家幾人都毫無防備,裴靖城府極深,若是真動了手,小七如何是他的對手?

秦業雖然想插手,但是裴靖有句話說對了,戚柒如今還是裴家婦。他一個外人如何去管彆人的家事?

如此想著,秦業心中的一個想法越發清晰。

若想要小七遠離裴靖,唯有一個辦法,便是改嫁。

想到此,他快步回了鎮國公府。

剛回來,就與鎮國公碰了個正著。鎮國公似遇到了喜事,見到秦業,臉上的喜意更濃。

“父親如此高興,可是遇到了什麼喜事?”秦業問道。

鎮國公哈哈大笑,拍了拍秦業的肩膀道:“今天是我秦家的好日子啊,雙喜臨門。不但我兒回來了,就連未來兒媳婦也有了。”

“您說什麼?”秦業立時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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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楊僑直接去了何雲蔓所在的惜花苑。

自從上次從暗牢出來之後,何雲蔓便重新回到了惜花苑。三月時,京城真的發生了地動後,楊僑更加重視她,時不時地便會來惜花苑,特意賞賜了她許多東西。

起初,何雲蔓被冷落責罰,沒少受楊僑那些妻妾的氣。在何雲蔓入府之前,楊僑便已經有了正妃並一個側妃,還有兩個侍妾。

對於皇子來說,女人不算多。

但是皇子府最低的侍妾,那也是官家小姐。而何雲蔓不過是個舉人的女兒,若不是因為她是楊僑的救命恩人,早被那些女人吃得渣也不剩了。

饒是如此,何雲蔓也受了不少氣。

尤其是楊僑的側妃周氏,更是給了何雲蔓不少氣受。那周氏出身世家,父親是二品大員,她還是嫡女,長得也是花容月貌。

無論是家世地位還是容貌都碾壓何雲蔓。

周氏性格張揚跋扈,但因為長的好家世好,頗受楊僑的寵愛,風頭甚至要蓋過正妃。

身為最低等的侍妾,何雲蔓每日都要去向位份比她高的請安。大皇子妃脾氣溫和,倒是沒有為難她。

但周氏可不會。

每次何雲蔓去請安,那周氏都會刻意刁難她一回。尤其是她從暗牢裡出來之後,那周氏更是變本加厲。

皇子府裡的日子遠不如她所想的那麼美好。

而且楊僑的心思捉摸不透,她重生的事情又已經暴露,何雲蔓猜不透楊僑的心思,隻能夾起尾巴做人,日子過得苦巴巴。

這皇子府的下人也是踩高捧低的,哪怕是想吃頓好的,那也不容易。她從家裡帶來的銀子,早就已經花得個七七八八。

說起來,何雲蔓入皇子府,何舉人與溫氏都是絕不同意的。皇子府好是好,哪怕做個侍妾,對於何雲蔓來說也是飛上枝頭了。

然而妾便是妾,哪怕再受寵,在正妻的麵前那也是要受苦的。

但是何雲蔓一意孤行,不聽勸告,硬是入了皇子府。

她是兩人唯一的女兒,就算再氣,終究是無法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苦。因此,兩人給何雲蔓準備了許多嫁妝,幾乎要把家裡掏空了。

何家隻是小富之家,家資與普通人家比挺厚,在雲水縣也排的上號,但是到了京城,那就是個小蝦米。

為了女兒,何舉人帶著溫氏來了京城,日子過得甚是清貧。

何雲蔓幾次三番朝家裡要錢,何舉人也儘力給了。但家裡很快便被掏空了,何舉人不得不又在京城開了家私塾。

為了多掙點銀子,他便收了不少學生。

他是個負責的老師,既然收了學生,便儘職儘責,不會隨意應付了事。因為事情多,連著熬了許多夜。

但何舉人年紀到底大了,如此熬下來,沒多久便生了病。

為了給何舉人治病,家裡剩下的銀錢都花光了。溫氏不得已,隻能去找何雲蔓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