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嫁人了。”男人臉上的笑淡了下來,眼中的喜悅散得一乾二淨,仿佛有恨意一閃而過,“她是富貴人家的小姐,而我,不過是個流落街頭的浪人,如何配得上她?”
“胡說!爹爹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子。”戚柒不滿,“不許你這樣說自己。”
男人笑了笑。
戚柒又問道:“那娘親嫁人了,我呢?我怎麼來的?哎呀,我不會是你倆的私生女吧……哎喲!”
話未說完,額頭上便被人敲了一下,男人瞪她:“胡說八道。”
“那您說,我怎麼來的?”戚柒揉著額頭,“難道是娘親的相公死了,爹爹您發達了,於是把娘親娶回了家?”
她笑嘻嘻地看著男人。
“是呀,你爹爹發達了。”半晌,男人幽幽道。可已經晚了呀,即便是他功成名就了,她喜歡的依然不是他。
“爹爹,您快說,後來怎麼樣了?”戚柒推了推他,“您到底怎麼與娘親在一起的?”
男人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時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爹爹!”戚柒不依,每次都是如此,說到精彩處便停了下來,把她的胃口高高提了起來。
可任憑戚柒如何撒嬌,男人都不再開口,趕著戚柒回了屋。那時,戚柒想著,行吧,那明天再繼續聽好了。
然而,她卻沒想到,這個故事她聽不完了。
她的爹爹一睡不起,再也開不了口了。
他死了。
夢中,戚柒看著那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在床前哭的稀裡嘩啦,哭喊地喚著:“爹爹,爹爹,你起來啊,起來看看柒兒啊。”
可床上的男子再也醒不過來,沒人回應他。
他留給她的隻有一封信。
信中的第一句話便是,柒兒對不起,我不是你的爹爹。原來她的爹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有與她的娘親在一起。他這一生的癡戀,並沒有得到一個好結果。
在信裡,他告訴她,她的父親另有其人,便是她娘親的相公。
他做了她十五年的爹爹,他多想是她真正的爹爹,可他不是,這十五年,是他偷來的。
在信的最後,他說:“柒兒,爹爹對不起你,直到現在才告訴你真相。我把你困在這荒島十五年了,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
“對了,抽屜裡的東西是爹爹特意留給你的。你把它記在心裡,記下來之後,便燒掉吧。若是你遇到危險,它或許能排上用場。但爹爹希望,你這一生也用不上它。”
“若是有一天,你出了島,便去替我看看你娘親吧。這麼多年來,也不知她過得好不好。”
“柒兒,爹爹走了,你要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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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將軍,大事不好了。”一個小兵倏地跑上了城樓,單膝跪在秦業的身前,麵色慘白道,“糧草庫走水,我們的糧草毀了大半。”
“什麼?!”秦業臉色立時沉了下來,“看守的人是怎麼做的,糧草庫為何會失火?”
小兵回道:“看守的人死了,如今知府大人正在徹查。”
“還剩多少糧草?”
“隻能支撐三天了。”
秦業的心重重沉了下去,半晌才道:“派人守在這裡,若是有異況,即刻來報。”
說罷,他轉身便下了城樓,大步朝城裡而去。
如今,平王已經發兵,算著時間,最多隻有兩天時間,便能抵達遠山府。若是糧草不夠,不用敵人打,他們自己便會先撐不住了。
秦業到了府衙,直接去見了裴靖。
“你知道了?”見到他,裴靖直接道,“這事定是內奸所為,本官已經帶人抓到了內奸。”隻是糧草已毀,即便抓到了內奸,也無濟於事。
秦業問道:“糧草不夠,軍心必亂。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在最快的時間,尋到足夠的糧草。”
“欽州府離遠山府最近,若是速度夠快,來回隻需一天一夜。”裴靖沉聲道,“我準備派人去欽州府先借糧草,等到援軍到來。”
已遠山府的兵力,是不可能扛住平王與北狄的聯合攻擊的。援軍最快也要半個月才能來,因此,他們必須要堅守十幾天才行。
“隻是欽州府的知府性格剛直,沒有朝廷的允許,怕是很難借到糧草。”說到這兒,裴靖看了一眼秦業。
秦業心領神會,沉吟片刻道:“我帶人去欽州府。”
遠山府品級最高的官員便是裴靖,但他身為知府,絕不可能在此時離開遠山府。而武將這邊,秦業的頂頭上司是鄭將軍,鄭將軍自是也不能擅自離開。
除了他們二位,其他人去,怕是欽州府的知府不會給這個麵子。秦業乃是鎮國公府世子,又曾是金麟衛,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是最合適的。
“……謝了。”裴靖道。
秦業扯了扯唇角回道:“我如今也是遠山府的一員,知府大人這聲謝,秦某擔不起。”
“情況緊急,我這便帶人去欽州。”秦業麵色微頓,想問問戚柒,最終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說,轉身便大步離開。
秦業走了沒多久,翌日,平王的軍隊便到了遠山府城外。
他兵馬充足,竟足有數萬人,其中除了漢人,還有外族偽裝的兵馬。而遠山府,便是把府衙的衙役加起來,也不過堪堪過萬。
差距如此之大,足以可見守城之難。
平王沒給他們喘息的時間,兵馬剛到遠山府,便直接開始攻城。他仗著背後有北狄的支持,根本就不把一個小小的遠山府放在眼裡。
“王爺,遠山府的糧草已經被燒毀了。”柳文廉上前來報,勾唇笑道,“秦業帶著人去了欽州,此時正是我們攻城的好時機。”
“李先生果然料事如神。”平王笑了笑,轉頭看向旁邊的李珣,“而且竟連本王也不知李先生在遠山府竟安排了內應。隻是如今那內應已經被裴靖抓住,倒是可惜了。”
“屬下早便料著有這一天,自然會早做準備。”李珣淡然笑道:“王爺過獎了,屬下如今都是為王爺效力。不過是個內應而已,隻要能發揮他的作用,便已經實現了他的價值。”
“不過王爺也不能掉以輕心,那秦業與裴靖都是聰明人,守城的鄭守勇行兵打仗多年,經驗豐富。我們如今雖占據了優勢,但不到最後一刻,依然需要小心行事。”
“本王知道。”平王笑了笑,目光陰冷,“你們說,如今本王那父皇可有後悔了?”
武帝尚在,平王起事便需要找個合理的理由。
否則,即便是他成功了,怕是也要背上罵名。是以,這一次,平王便是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起事。
而這清的便是太子。
楊玥的病秧子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就連太醫也束手無策,可卻突然好了。但身體健康的太子卻不敬兄長,甚至派人來暗殺兄長,還覬覦兄長的女人,如此無德無能之人,豈能坐上皇位?
楊僑甚至讓人散布太子乃是妖邪所化的消息。
甭管這理由扯不扯,做他發兵的理由卻是足夠了。
平王在外麵看了一會兒,便覺得沒了意思,甚至有點惡心。戰場上刀劍無眼,最是血腥殘忍。他對這些本就不感興趣,發動戰爭也不過是為了爭權奪利。
他背著手,轉身問道:“側妃在乾什麼?”
“回王爺,側妃娘娘正在帳內休息。”
“嗯,隨本王去看看。”平王對柳文廉和李珣道,“這裡便交給二位了。”
反正是必勝的仗,平王能夠出來溜一圈,也不過是為了提升士氣。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便不需要在此逗留。
柳文廉雖覺得平王對那沈側妃太過重視,不過想到那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便也沒說什麼。平王以後是要做皇帝的,到時候女人見得多了,一個沈妍自是翻不起什麼水花的。
京城這頭,平王起兵的消息一出,武帝當場震怒,朝堂大亂,分成了兩派。
一派認為平王起兵造反,乃是大逆不道,必須嚴懲,懇請陛下派兵鎮壓。然而另一派,卻認為這都是太子德行有虧才造成此等局麵,平王有錯,但太子也有錯。這一派人數不多,大都是一些曾與柳家有關的世家。如今跳出來,不過是攪混水罷了。
兩派爭得不可開交之際,一直沉默不語的楊玥突然開口:“父皇,兒臣知道,大哥對於兒臣越過他成了太子不滿。但大哥再是對兒臣不滿,也不能直接起兵造反,他這是根本沒有把您放在眼裡。”
“那太子對此事有何看法?”武帝沉聲問道。
楊玥回道:“既然大哥認為兒臣不配坐上太子之位,兒臣請求父皇讓兒臣領兵前去邊關。兒臣乃是父皇親封的太子,自是不能讓父皇丟臉!”
“戰場上危險萬分,你可想清楚了?”武帝深深地看著楊玥,一字一頓地問。
“兒臣想清楚了。”楊玥擲地有聲地回道,“這大衍是您與眾將士,一刀一劍拚出來的,兒臣是您的兒子,怎能懼怕戰場的危險?父皇,請您下令!”
朝堂上霎時安靜萬分。
太子乃是一國儲君,又是武帝唯一的嫡子。他領兵前去助陣,自然能提高士氣,也能顯示太子的威嚴和才能,為他立威。但若是在戰場出了什麼事……
一時之間,眾朝臣都不敢說話。
武帝沉默了許久,終是沉聲道:“好,我兒既有如此雄心,為父怎能不同意?你的要求,朕,應了!”
太子這邊帶人趕去遠山府,至少也需要十來天。這期間,還需要遠山府撐住敵人的攻擊。
為了更快得到消息,裴靖離開了府衙,去了軍營。
剛到軍營,便聞到濃鬱的血腥氣,傷兵一個接一個的被抬了進來,呻、吟慘叫聲不絕於耳。
“裴大人,您怎麼來這裡了?您是來找裴裕的?”鄭守勇見到裴靖愣了一下,忙道,“這裡亂得很,又危險,裴大人還是回府衙為好。”
裴裕雖然年紀小,但在軍營練了不少時間,仿佛天生便是為了戰場而生。不顧眾人勸阻,這小子披上戰甲,便上了戰場,表現不凡。
可裴靖與裴裕雖是兄弟,兩人卻似是兩個極端。
這位知府大人溫文爾雅,與戰場格格不入,站在一群壯漢裡,生怕把他給碰著了。
裴靖搖頭道:“鄭將軍不必擔心,你們都在前線抗敵。裴某身為遠山府的父母官,又怎能安心待在府衙?”
鄭守勇揚眉瞧了他一眼,沒再繼續勸他走了。
“如今情況如何了?”裴靖問道。
鄭守勇眉心微蹙道:“敵人太多了,我們兵力相差懸殊,也不知是誰把糧草走水的消息散布開來。本將軍雖然狠狠處罰了一批惑亂軍心的人,但這士氣確實降了不少。”
裴靖沉吟片刻道:“本官上城樓。”
“裴大人這是何意?”
“如今將士們軍心渙散,無非是擔心糧草不足,後方不穩。本官乃是遠山府的父母官,若是與將士們一起,也多少能安一安他們的心。”
話雖如此,但……鄭守勇瞧著裴靖那稍顯清瘦的身子,眉頭狠皺。
“裴大人說得有理,但是這刀劍無眼,若是您不小心傷了……這可怎生是好?”
“將士們受傷了都能忍住,本官如何不能?”裴靖擺手,“鄭將軍不必擔心,本官心意已決,將軍不必再多說,我們上城樓吧。”
鄭守勇倒也不是真的擔心裴靖,隻是怕這文弱知府若是傷了,怪在他們身上。既然他如此堅持,他也不用勸了。
況且,他來了,確實能穩一穩軍心。
裴靖未披戰甲,而是身著紅色官袍上了城樓。
他挽起衣袖,敲響了城樓上的鼓,大聲喝道:“將士們,我裴靖與你們同在!”
咚咚咚——!
大風呼嘯,城樓上的知府一下又一下的敲著鼓,那鼓聲一聲跟著一聲,聲聲都落在了將士們的耳中。知府紅色的官袍在風中飛舞,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殺殺殺!”
“殺殺殺!”
一時之間,士氣陡增,將士們紅著眼睛吼聲震天。大家再次撐起疲憊的身子,扔石頭的扔石頭,射箭的射箭……那些敵兵們一個個落了下去,血色染滿了大地。
遠處,柳文廉和李珣俱是沉下臉。
“又是這個裴靖!”柳文廉臉上滿是恨意。想到柳家的結局,心中更是恨不得直接弄死裴靖。
李珣眯起了眼睛,突然道:“拿弓來!”
“李先生這是?”
李珣勾了勾唇笑道:“不過是個文弱書生而已,柳公子何必如此生氣。若是看他礙眼,殺了便是。李某箭術還行,便替柳公子報了這個仇吧。”
話音未落,他便拉滿了弓,對準了對麵城樓上的那抹紅影。
下一瞬,弓弦顫。
“裴靖!”
府衙,戚柒驀地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應該還有一更,不過估計也會很晚,大家也不要等,明天來看吧。我不怎麼會寫戰爭權謀,所以一直卡,讓親們久等了。感謝在2020-03-2800:00:48~2020-03-2916:59: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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