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好了,皇上帶人封了永和宮,說是要殺德嬪。”
鄭嬤嬤領著個小太監急匆匆走進來,她也顧不得還有其他妃嬪在,神色很是著急。
皇後手裡剛準備打出去的牌掉在桌子上,其他三個人嘴巴大張,也能塞下一顆杏子。
鈕祜祿氏推到手裡的牌,滿臉不高興,“咱們這位皇帝又在搞什麼?”
前幾日還為德嬪關了佟貴妃禁閉把人訓斥了,如今才過去幾天,怎麼又喊打喊殺的。
最關鍵的,你是皇帝,怎樣都隨你高興,你彆耽擱我啊。我這兒正在興頭上呢。
她嘴裡抱怨著,動作卻沒停,直接起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頓住,“你們仨跟我走吧。”
不管皇上因為什麼,肯定會很熱鬨,彆以為她沒瞧見這三人眼底的渴望。
等三人跟上,她又囑咐一句,“皇上最近性子有些反常,一會兒看戲的時候離遠點,被波及了可彆怪本宮沒提醒你們。”
她自己倒是不怕,皇家不流行廢後,隻要她不犯大錯,皇上就不敢把她怎麼樣。
何況有先皇的前車之鑒,皇上真要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看宗室與鈕祜祿家答不答應。
蘊和三人齊齊福身,“多謝娘娘。”
不用皇後娘娘說她們也知道應該怎麼做,都要殺人了,想來德嬪把皇上得罪的不輕。
僖嬪最沉不住氣,她道:“你們說德嬪做了什麼?”
德嬪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溫婉善解人意的,她從未見德嬪大庭廣眾跟人紅了臉。就是佟貴妃的刻意刁難,德嬪也都是默默忍受,不敢高聲一句。
雖說她這樣對佟貴妃有做戲的嫌疑,也不難看出她生平謹慎。
麵對她們都如此,何況是皇上?
僖嬪跟德嬪關係一般,見她倒黴心裡沒多少同情,反而有些戚戚,“咱們這位德嬪娘娘應該是大清有史以來第一個要被皇上處死的妃嬪吧?”
不,彆說大清,曆史上被皇帝下命令要求弄死的妃嬪能有幾個。德嬪這也算是名留青史了。
從坤寧宮到永和宮路程不算遠,皇後等人到的時候,承乾宮佟貴妃居然在。看到她皇後隻是挑了下眉,並沒有多說。
佟貴妃被德嬪害的禁足,現在德嬪出事,她不來看熱鬨才是奇怪。
對著站在正殿門口漆黑著臉的康熙福福身,鈕祜祿氏站起來,“皇上這是做什麼?就算德嬪犯了錯,您這般可有想過五阿哥與八阿哥?”
此時的德嬪很是狼狽,哪還有之前溫婉清秀的樣子,她頭發散亂,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因為掙紮腳上的花盆底都掉了一隻。
皇後公事公辦的話落在佟貴妃耳朵裡就是在幫著德嬪開脫。
這怎麼行呢。德嬪這個賤人就應該趁著被表哥厭惡,打死了。
她道:“皇後娘娘此言差矣,有這樣的額娘對五阿哥與八阿哥來說才是恥辱。皇上這般做不過是提前將所有不好的扼殺而已。”
“五阿哥有我照看出不了錯,八阿哥呢?跟著這樣的額娘,能學出什麼好來。”
這個時候佟貴妃還不忘踩著德嬪抬高自己。
皇後麵無表情的轉頭,嚇的佟貴妃後退兩步。她眼底藏著譏笑,口吻沒發生一點變化,“聽貴妃的意思是知道德嬪做了什麼,不如說給本宮聽聽?”
蘊和三人也支棱起耳朵。
她們跟皇後一起來的,到現在也隻知道皇上要殺德嬪,其他一概不知,佟貴妃若是願意解惑那是再好不過。
佟貴妃被問住,她也隻比皇後早來一小會兒,能知道什麼?
她不是沒想過去問皇上表哥,又顧忌著表哥還在生氣沒敢上前。
佟貴妃答不上來,皇後也懶得在她身上下功夫。
她隻說道:“現在宮裡都傳開了,太皇太後那兒估計很快也會知道,皇上要打殺她不要緊,可想好怎麼跟太皇太後說?還有那些朝中大臣,這事兒傳到禦史耳朵裡,他們又該彈劾您了。”
說完她就垂下頭,鈕祜祿氏心想,大清的皇帝還真有意思。先帝為了個董鄂氏把無過錯的皇後給廢了,這位呢?毫無緣由要對著生育了兩個皇阿哥的妃嬪喊打喊殺。
她不是想替德嬪開脫,隻你想殺人總要給個理由吧?
又不是昏君,想如何就如何。
皇後的話似乎給了德嬪希望,德嬪哭道:“皇上,您想要臣妾的命,臣妾沒意見,可臣妾到底做錯了什麼,求您讓臣妾做個明白鬼。”
德嬪覺得自己很冤,這永和宮簡直跟她犯衝。
昨兒皇上一句話不說,張口就訓斥她。她隱約覺得是跟佟貴妃那隻狗有關。
今兒又是為的什麼?
終日打雁,她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截胡的一天。
不過辛者庫一宮女,居然敢趁機爬上龍床。
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德嬪氣的差點吐血。偏皇後還火上澆油,故意把人塞到她永和宮來惡心她。
德嬪善隱忍,麵對皇後的羞辱、眾妃嬪的嘲笑,她麵不改色的把覺禪氏帶回來,忍著怒、和顏悅色給對方安排住處。
哪曾想,她剛把覺禪氏打發了,皇上帶著一波人把她的永和宮圍住了。
皇上什麼解釋都沒有,上來就讓人抓住她,還要處死她。
如果不是兩人地位懸殊,她真想抓著對方的肩膀搖晃,大喊為什麼。
德嬪不說話還好,她開口康熙就想起自己被這個女人愚弄,以及昨晚的不正常來。
康熙是皇帝,他從不會顧及彆人,隻會先想到自己。
德嬪問為什麼,好啊,他告訴她為什麼。
陰冷的聲音想起,康熙眼含殺氣,“為什麼?德嬪你打殘朕送貴妃的狗嫁禍貴妃,這個理由夠不夠?宮中規矩,不得亂用藥物、熏香,你永和宮裡昨晚上點了什麼?”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皇後更是不敢相信的看向德嬪。
皇上的意思莫非德嬪對著他用虎狼之藥?
怎會呢?
德嬪又不是不受寵的小庶妃,她用得著?
可看皇上的樣子又不像是作假。
皇上也是人,他比平常人更要麵子,當栽贓後妃給他下藥,他還沒那般昏聵。
他說出口,那隻會是事實。
因為這個,她們把狗的事兒直接忽略了。
跟皇上比起來一隻狗算什麼?
隨著皇上的話,眾人恍然大悟。
難怪皇上昨晚在閣樓裡就寵了覺禪氏,原來是中了藥。
端嬪悄悄靠近蘊和,在她耳邊說道:“你說這事兒是德嬪做的嗎?她有那麼大膽子?”
所有後妃裡除了佟貴妃,就屬莊嬪跟德嬪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她很想知道莊嬪怎麼說。
蘊和雙手交疊,右手一下下劃拉著左手上的戒指。她不著痕跡的搖搖頭,隨後把頭往端嬪那邊歪了歪,“看著不像。”
德嬪是什麼人她不清楚,但能被家族全力培養目的就是為了上位的,她不覺對方這麼蠢。
那可是禁藥,查出來彆說德嬪,整個烏雅家都得跟著陪葬。
蘊和偷偷打量佟貴妃。
如果這事兒是真的,她覺得德嬪被陷害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至於被誰陷害?她頭一個懷疑的就是佟貴妃。
自朱嬤嬤過世,佟貴妃看德嬪的目光仿若吃人。皇後說,朱嬤嬤的事兒不排除德嬪賊喊捉賊。
兩人本就有仇,德嬪又害的她被禁足,佟貴妃想讓她死在正常不過。
而佟貴妃出身佟家,手裡又有慈和太後的人脈在,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不是什麼難事。
她剛才仔細觀察了佟貴妃的眼神。
聽聞德嬪用了禁藥,所有人第一反應是震驚、不敢相信,隻有佟貴妃。
佟貴妃雖然也驚訝,眼底卻瞬間被快意取代。
怎麼看怎麼不正常。
當然,這些隻是她的懷疑,並沒有真憑實據,蘊和也就沒說給端嬪聽。
所有人裡最蒙圈的當屬蘭月。
什麼情況?那可是雍正帝的生母,掌管後宮多年、擁有無數手段的德妃娘娘。
如今還沒到康熙二十年,德嬪還沒被封妃。她怎麼可能就被乾掉要下線了呢?
看樣子,到現在德嬪還不知道陷害她的人是誰。
德嬪也被鎮住了,隨後她就喊冤枉。就像皇後所說,她又不是不受寵整年見不著皇帝的小庶妃,她的胤祚也才剛出生半年,她腦子進水才會對皇上用禁藥。
回過神後,她掙脫抓著她的宮女嬤嬤們,德嬪跪在地上,“皇上,皇後主子臣妾冤枉,這一定是有人陷害的,請您明察。”
“明察?莫非朕還冤枉你不成?”康熙重重冷哼,“德嬪,朕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給朕徹查永和宮。”
康熙這次是有備而來,他此行就帶著太醫。德嬪宮裡的東西有沒有問題,太醫一查便知。
發現皇上理智還在,皇後便沒有說話。查驗永和宮需要時間,她直接讓人搬了把椅子過來,同時讓鄭嬤嬤去坤寧宮拿賬本。
後妃的用度都是內務府送來的,她要去核對給德嬪送用度的人。
永和宮動靜鬨的大,不一會兒所有後妃與太皇太後都到了。
聽聞皇上要殺德嬪,一開始太皇太後是生氣的。她大清可沒有殺後妃的先例,她也不希望皇上開這個先河。
得知德嬪給皇上用了虎狼之藥,太皇太後更氣了。這回她是對著德嬪。
禁藥之所以是禁藥,那是因為它對人體的傷害極大。
她很擔心皇上的身體。
“皇上,你可有讓太醫仔細檢查?”
太皇太後眼中有著濃濃的擔憂,眉心都蹙成一團。
康熙搖頭,看著頭發花白的老祖宗,他內心愧疚,“孫兒沒事,累的老祖宗擔憂是孫兒的不是。”
皇後對著太皇太後請罪,“都是臣妾失職,請老祖宗責罰。”
這就是皇後,管好後宮是職責,沒有任何賞賜;倘若後宮出了事兒還得挨罰。
繼表妹與德嬪接連翻車,康熙對這個敢於直言的皇後觀感還是不錯的。他張口替鈕祜祿氏說話,“這件事與皇後無關,孫兒事後讓太醫檢查過了,太醫並未查出不妥,想來他們也知道這事兒被查出的後果,因此用料極輕。”
康熙很惜命,走後直接就讓梁九功宣了太醫。太醫隻含糊提醒他彆過度,其他什麼都沒說。
他反複確認,又把昨晚的情況說給太醫聽。得出的結論就是藥用的輕,很可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藥效消散了。
太醫不是萬能的,想要知道用的什麼藥,必須見到樣本才行。
而康熙?作為皇帝他自然咽不下這口氣,於是下了朝直接帶著人過來了。
涉及自己的身體狀況,康熙帶的太醫都是信得過且擅長此道的。
又有他提供大致的方向,太醫很快就查了出來。
“回皇上,奴才在德主子的香爐裡麵發現了燃儘的香灰,這香灰裡麵應該是加了助興的藥材。不過這藥物用量極輕,也不會傷及皇上龍體,與皇上所說昨日的表現嚴重不符。”
“另外德主子昨日的衣物拿去浣衣局洗了,奴才在德主子的寢殿找到一種香粉,裡麵也有微弱的藥物。這藥物與香裡的一致,同樣不會損害人的身體。不知是不是皇上昨晚聞到的那種。”
說著就有奴才把香粉遞到康熙麵前。
康熙想要伸手被太皇太後攔下,“太醫,你確定這不會對皇上的龍體有礙?”
太醫堅定道:“奴才確定。實際上這東西量很少,意誌堅定之人根本不會受影響。”
太醫沒說這種事兒其實都是正常的。
想要動情總得有個過程,皇上寵幸後妃都有著嚴格的時間限製,萬一皇上還在興頭上,時間就到了。怎麼辦?
這香能讓皇上快速進入狀態,節省時間。
就像他說的,這種香對意誌堅定的人沒影響。隻要皇上他自己不想,你就是點一宮殿都沒用。
當然,說正常,那是不被人抖出來的情況下。隻要暴露,那他就是大罪。
讓他疑惑的是,如果隻是這種熏香,皇上不應該出現昨日的反應才對。
助興的熏香?皇後臉色難看起來,她道:“鄭嬤嬤你去瞧瞧,這香是永和宮獨有,還是內務府製式?”
彆管這香會不會對皇上的身體產生不好的影響,若隻永和宮有還罷了,若後宮都有……
鈕祜祿氏用力捏緊帕子,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佟貴妃不願意了,好不容易能有個把德嬪打死的機會,她豈能容許對方翻身。
“皇後娘娘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德嬪害皇上是事實,還是說她給了您什麼好處”讓人這般找理由給她開脫。
皇後銳利的眼神射向她,堵住了她後半句沒說出口的話。
她冷笑幾聲,“本宮知道佟貴妃跟德嬪有仇,你這般急著讓對方去死,不覺得太急切了嗎。”
她轉回頭,大義凜然,“本宮承蒙皇上、太皇太後看中,添為中宮之主。所做一切都是為了皇室利益。”
她伸手指著托盤裡的香,“這東西如果是德嬪獨有,她自然罪無可恕。假如後宮妃嬪都有,佟貴妃,你可有想過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一個德嬪不算什麼,如果後宮都有那才是可怕的。
太皇太後讚許道:“皇後說的沒錯。”
知情與不知情,處罰是不一樣的。比起德嬪用了不該用的熏香,查明熏香的出處更為重要。
鄭嬤嬤很快就回來了,她道:“回主子,這熏香看樣式與後宮嬪位主子所用是一樣的。不過,奴婢聞著味道似有不同。究竟是不是一樣,怕是要等太醫驗過才能確定。”
鄭嬤嬤並不是調香高手,她曾有幸在永壽宮聞過莊嬪的香,隻是覺得德嬪的香比莊嬪似乎要濃鬱一些。
康熙臉都綠了,他咬牙,“查,把所有嬪位用的熏香都拿來。”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後宮十個嬪位,除了德嬪的永和宮,宜嬪的翊坤宮、惠嬪的延禧宮外,蘊和的永壽宮也有這種熏香。
不過蘊和不愛燃香,確切的說她信不過內務府。被查出來的宮殿除了她的香一根不少,其他宮殿或多或少都點過。
看到這個結果,所有人都沉默。
內務府看碟下菜,受寵跟不受寵的妃嬪待遇完全不同。看看這香,都是受寵的妃嬪。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德嬪怕是要逃過一劫了,大家心裡默想。
佟貴妃不甘心到嘴的鴨子飛了。她陰陽怪氣,“臣妾覺得皇上應該派人好好查查這幾個後妃,怎麼旁人那沒有,就她們有呢?還有莊嬪,這些後妃裡除了莊嬪其他都出身包衣。臣妾聽說明珠的夫人三不五時就要去驍騎校府,不知莊嬪又要怎麼解釋?”
她這話就差明著說蘊和跟明珠勾結了。
明珠姓那拉,雖然是葉赫那拉跟莊嬪不是同姓,但那拉氏四族同氣連枝。在本家沒有女兒的時候,支持莊嬪很正常。
而明珠曾管過內務府。
雖隻有短短的兩年,如今的內府總管跟他關係匪淺。
怎麼解釋?
蘊和很平靜“沒想到貴妃主子消息這般靈通,驍騎校府的事情我都不知,貴妃娘娘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好幾年過去了,貴妃主子這喜歡監視人的癖好越發變本加厲了。”
佟貴妃氣的胸膛起伏,“莊嬪,你好大的膽子。”
她想要解釋,太皇太後卻不給她機會。“好了,佟貴妃你越界了。”
太皇太後喜歡懂分寸不惹事的妃嬪,莊嬪一直安分守己讓太皇太後很有好感。
皇上本就心煩,佟貴妃說這話分明是在添亂。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讓太皇太後十分不喜。
莊嬪說的也沒錯,當女兒的都不知道自家什麼情況,佟貴妃又是怎麼知道的?
以佟貴妃的作為,說她越界都是輕的。
還為何隻有莊嬪這個非包衣出身的有這種熏香?
怎麼著?還非得後宮所有妃嬪都用上這種香她才滿意?
太皇太後道:“皇上,哀家看德嬪也是冤枉,她雖有錯,但罪不至死。不如就降為貴人,你看如何?”
康熙想說他處置德嬪並不僅僅因為此事。更多的還是為了胤禛與胤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