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試,所有的讀書人都可以參加,合格者被稱為秀才。這個合格並不隻是筆試合格。筆試成績出來之後,還要對其人品進行考察,本人有瑕疵或者親屬作奸犯科者,不能授予秀才資格。
秀才並不僅僅是個稱呼,康熙重視人才,對讀書人有很多優待。最直接的就是秀才可以減免賦稅。誰家若是出一個秀才就會把田產掛在他名下,用以避稅。
秀才算是大清對讀書人的認可,似乎隻有考中了,才能稱之為一個讀書人,才會贏得人們的尊重。所以,有些人一輩子都在拚命地考取功名,出人頭地。
筆試不合格來年還可以努力,人品不行一輩子都完了。
而院試隻是開始,在它之上還有會試,會試合格才能被稱為舉人。人品考察不是一次就完的,考中舉人後同樣要對其家室進行考察,防的就是有人再次期間作奸犯科。
院試是在考生出生地,大家彼此都熟悉,遇上個貪的可能賄賂賄賂就過去了。鄉試不同,鄉試在各省,這不是簡單地賄賂就能行的。
康熙之前就疑惑,假如韓舉人的娘真如此不堪,韓舉人憑什麼能被稱之為‘舉人’,他應該被刷下來才對。
沒見到韓舉人之前康熙心中還存在著僥幸,想著或許是那夥計跟韓舉人不和故意這般說的。看到韓舉人他隻覺得臉疼,他覺得那夥計說的太輕飄飄。韓舉人的娘何止有問題,他自己也有很大的問題。就算沒有他娘,僅憑他自己,這鄉試也過不了。
興致高昂的出門,黑著臉會來,胤禶滿頭霧水,他湊到蘊和身邊,“額娘,阿瑪這是怎麼啦,你們遇到什麼事兒?”
蘊和豎起一根食指噓了一聲,這熊孩子,皇上明擺著不高興,他還湊上去,萬一被當成出氣筒怎麼辦?
被瞪了一眼,胤禶立刻乖覺的閉上嘴巴。
他停住腳步,打算等汗阿瑪走後再問額娘,就見他汗阿瑪道:“胤祫、胤禛你們倆跟朕進來。”
胤禶不願意了,三個人憑什麼獨獨落下他,他當即抬腳跟了上去。這回蘊和沒有阻止,有萬黼跟胤禛看著她很放心。
知道康熙可能跟兒子們說政事,蘊和指揮著侍衛把買來的米麵放到廚房。房主想的很周到,廚房裡連米缸都準備好了,省了他們不少事。
東西放好,山梅等人還沒會來,蘊和直接回後院去了。
江南文人多,房主在前院還給開辟出來一間書房,當然此刻書房裡麵除了書桌、書架並沒有任何書籍。康熙看了一眼跟上來的胤禶並未理會,他帶頭走進這間臨時書房,等胤禶關上門,他便道:“你們可還記得牙行夥計說的舉人,剛才朕就碰到他了。原以為那夥計在說謊,現在看來江南的問題比朕想象的要大。萬黼你心細,今年又是大考之年,你就從這個韓舉人查起,看看他到底是憑什麼通過整個省的審查,是不是跟他背後的勢力有關係。除了他,還有誰是通過這種方式上來的。”
鄉試在每年的八月,此時距離鄉試還早,他便道:“咱們帶的人手不多,萬黼你辛苦些,查仔細了。胤禛心細,你幫著你三哥一起。”
胤禶急道:“汗阿瑪,那我呢?”他一直都是跟五哥配合的,並且十分有默契,三哥跟五哥都有了任務,汗阿瑪怎麼能獨獨撇下自己?
康熙當然沒有忘記他,“你不是跟那個牙行的夥計聊得不錯,那地方三教九流什麼人都能接觸到,你沒事兒就去找他聊聊天,也不拘聊什麼,就隨便扯,應該能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胤禶的模樣很有欺騙性,不熟悉的人會下意識的把他當成隻知道吃喝玩樂的紈絝,對紈絝很少有人會設防。他又道:“江南織造李煦有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你試試看能不能見到他們,如果能通過他們混進江南那些紈絝們的圈子再好不過。有機會萬黼你也可以試試這個法子。”
文人之間有時候是很好打交道的,這時節來兩個生麵孔並不會讓人覺得突兀。萬黼的模樣與胤禶一樣,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被他身上的氣質吸引。
萬黼的文采那是顧八代都稱讚過的,他對萬黼有信心,若萬黼去考場那必定是狀元之才。
胤禶不高興了,他一屁股坐在康熙旁邊的椅子上,“汗阿瑪您的意思就是三哥彬彬有禮,我是紈絝唄。感情我在您心裡就是這樣。”
康熙看著他坐沒坐相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你看看你自己,你這樣子我讓你混進學子之中,你覺得他們會信嗎?來參加鄉試的哪個不是恃才傲物,你覺得他們會跟你交心?”
打敗文人最好的法子就是用學識,隻要讓他們意識到自己拍馬也比不上,他們就會敬重。
胤禶小聲嘀咕,“交心是交心,但也有可能讓人嫉妒,這裡人那麼多誰知道有沒有壞心眼,萬一有個什麼小心額娘跟您急。”
萬黼搖頭,“或許汗阿瑪要的就是‘有人嫉妒’。”嫉妒不可怕,但如果因為嫉妒做了錯事呢?
這樣的人品性肯定有礙,他或許可以通過這件事找到突破口,而這應該就是汗阿瑪的目的。
康熙讚許的點頭,他就喜歡萬黼,一點就透,他起個頭對方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萬黼又道:“汗阿瑪,這樣看,兒臣跟六弟最終的目的應該是一致的,您又把五弟派過來,那稅收的事兒不查了?”
“查,當然要查,這幾日朕會裝作糧食商人到處走走看看。朕記得李煦那幾個兄弟身上並無官職,他們又是異母兄弟,這江南官場就算給麵子也不會有多大。能跟他們混在一起的,要麼是三教九流的有錢人,要麼就是同樣不受寵的官家子弟。科舉的事兒他們應該知道的不多。”
賄賂考官肯定要在私底下進行,交多少稅那都得擺在明麵上。不然江南那麼多人口土地,要怎麼收?總不能一家家去收斂吧?
胤禶蹙著眉道:“哎,汗阿瑪,你說這江南的百姓也有意思啊,那麼多村子就沒一個識字懂律法的,種了一輩子地連朝廷要收多少稅都不清楚。”
換做是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敢讓自己沒活路就上京城告禦狀。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看誰耗死誰。
胤禛道:“可能他們並不是不懂,就是太懂了所以才會到如今的地步。”
這一路他也曾在彆處見過不平事,也拔刀相助過,胤禛也問過他們為什麼不一層層往上告,得到的答案大都是‘官官相護’告到最後隻能更倒黴。
如此還不如一早吞下苦果,還能少受點罪。
胤禛猜江南這些人應該也是如此。這群人開始肯定不敢如此囂張,稅收今年漲一點發現百姓默默忍了,明年再漲一點再忍,如此一點一點,等他們窮的揭不開鍋赫然發現賦稅已經苛刻到這種地步。
這個時候在想反抗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大部分人的血性已經在這一點一點之中給磨平。他們會想:算了吧,就算拚命告倒了這個又如何?誰知道再來的人是什麼樣,說不定比這個還苛刻呢?
胤禛的聲音很冷,比他人更冷的是他說出的話。所有人都清楚,胤禛的話不好聽,但卻是最接近事實的。
康熙發了狠:“查,給朕往死裡查,這回就算把江南給翻個底朝天也要把這群蛀蟲全部給朕挖出來。朕要把他們挫、骨、揚、灰。”
人最怕的是什麼,是沒有鬥誌。
他想看到的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大清而不是到處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