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江姨,”莫霄陽撓頭,“孟小汀她爹,孟良澤好像出事了。”
謝鏡辭一下子就想起那個引他們前往祭壇的少年,幸災樂禍地冷哼:“壞事敗露,被監察司抓啦?”
莫霄陽嘖嘖:“正是。”
當年孟家子女都欲搶奪繼承人之位,孟良澤雖是嫡出,卻沒什麼太大的能耐,為賺取更多錢財、顯得自己不是那麼廢物,這一來二去,就走上了歪路。
殺害競爭商販、入黑市販賣禁物,不光鮮的手段層出不窮,也正是憑借如此,金庫裡才終於有了一些起色,得來與林蘊柔成親的機會。
如今那少年不停哭訴喊冤,將他所做的醜事一件件往外抖,雖然目前還尋不到證據,但想必時日一長,孟良澤吃牢飯是鐵板上釘釘,沒跑的事兒。
“其實除了個彆心胸狹隘、見不得彆人好的家夥,這裡生活的絕大多數修士,都曾經曆過冤屈。要麼因為沒有證據,要麼因為仇家勢力龐大,尋冤無門,才心甘情願墜入夢中。”
莫霄陽道:“這件事鬨得很大,除了監察司,還有不少大能聞風而來。有他們作為擔保,作惡之人定會被逐一查出――恐怕修真界裡,即將有場大變動了。”
*
莫霄陽所料不假,不過數日,各地便陸續傳來落馬的消息。
夢魘要想汲取更多靈力,自然不可能選擇一無是處之人。
在村落裡待著的,要麼是曾經金丹及以上的修士,例如殷宿,要麼體質特殊,例如琳琅坊賬房先生的同鄉。
前者修為不低,在修真界已占據一定地位,能將其逼得走投無路之人,自然身居高位。
修真界並非法外之地,驚天大瓜一個接著一個,吃得人們瞠目結舌、大呼過癮,不過對於謝鏡辭來說,看熱鬨固然有趣,然而這段時日最應當被放在心上的,還是千燈會。
千燈會是雲京城裡一年一度的盛事,被設於春冬交替之際,講究一個辭舊迎新、心想事成。
於大會當日,街頭商販店鋪林然而立,熱鬨非凡,更有千家燈火、萬盞明燈相伴,其中流燈許願,更是寄托了雲京住民整整一年的祈盼。
他們一行人自孤雲山歸來,好生修養了幾日,萬幸期間係統沒再作妖,讓謝鏡辭得了短暫的空閒。
一切都往正常的軌跡緩緩靠近,除了孟小汀和莫霄陽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堪稱如狼似虎,就差晃著她的肩膀問她:“你怎麼還不下手!還不下手!”
最終,這種恨鐵不成鋼的目光徹底質變,成為了老父親老母親一般的:“彆擔心,一切放在我們身上。”
謝鏡辭隱隱有種預感。
她的這個千燈會,不會過得太好了。
時至夜色降臨,千燈會便也拉開序幕。
謝鏡辭與裴渡、莫霄陽居於謝府,孟小汀死劫已過,回了孟家,至於江清意則被藥王穀收留,以穀中靈力為引,助其早日醒來。
因而今晚,他們三人得先去琳琅坊前與孟小汀會麵。
“我的天,這光,這燈,這樓!”
莫霄陽興奮得鵝叫不停,兩眼放光:“人間仙境!美輪美奐!閉月羞花!傾國傾城!”
裴渡安靜抬眼,眸間亦是溢了淺光。
繁燈如星,黃昏如晝。
五顏六色、千姿百態的小燈被懸在房簷樹梢,流淌出片片華光,重重樓閣好似天邊瓊宇,瑩瑩生輝,置身於其間,恍若星河傾瀉,儘數落在眼角眉梢。
唯一提心吊膽的,是謝鏡辭。
燈會,等同於舞會、運動會、校園文藝晚會。
隻要有個“會”字,在旁人歡歡喜喜的同時,男女主角之間必定也會感情升溫,擦出這樣那樣的火花。
倘若係統當真在這種時候讓她做出什麼……
謝鏡辭就不僅僅是社會性死亡,而是社會性猝死、五馬分屍、靈車蹦迪、徹底火化一條龍。
街頭巷尾的笑聲與叫賣聲不絕於耳,串成絲絲縷縷綿延如織的細線,盤旋在耳邊。
而恰是此刻。
謝鏡辭聽見聽見一聲澀澀的笑。
係統一定是墨菲定理的忠實愛好者。
――它。來。了。
[叮咚!]
[位麵發生偏轉,檢測到人設崩塌轉移,請注意,人設轉移!]
[恭喜!全新人設,“迷糊甜心的憂鬱公主殿下”已發放,請注意查收!]
迷糊甜心的,憂鬱公主殿下。
謝鏡辭眼前一黑,用儘全身上下的最後一絲勇氣,把視線往下移,來到劇情簡介的位置。
[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少年,卻陰差陽錯進入了全球第一的金坷垃學院!
她,目中無人的財團繼承人,冷酷、淡漠、無情暴戾,動一動手指頭,就能讓無數集團破滅!
神啊,他平凡至極,可為什麼她、她、她,還有她,全都對他態度那麼奇怪?
永不服輸的貧窮少年,在貴族學院中雞飛狗跳的冒險,即將展開!]
謝鏡辭:……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文藝複興的範疇。
謝鏡辭覺得,比起“古早”,“返祖”這個稱呼,似乎更加貼切。
這個世界,她曾見過的。
身為不可愛也不迷人的反派角色,她並非文案裡提及的財團繼承人,如果謝鏡辭沒猜錯,那一堆豌豆射手吐豌豆一樣的“她”裡,應該能找到她。
她是惡毒女二,看似柔弱憂鬱,實則病嬌至極,對男主人公一往情深,由於愛而不得,最後甚至玩起了囚禁py,將他關在地下室裡。
――當然,出於“反派絕不可能真正得手”的定律,謝鏡辭還沒來得及對他做些什麼,女主角就從天而降。
等等。
按照這個角色隱藏的病態屬性,她不會對裴渡也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例如捆綁和小黑屋……吧?
謝鏡辭瑟瑟發抖。
謝鏡辭凝神定睛,繼續往下,心臟逐漸顫抖。
為了讓她儘快熟悉人設,係統往往會列出幾條台詞作為預警。
此時此刻,原本一片空白的識海裡,被寫上了密密麻麻的話。
占據了其中絕大部分空間的,是一大串不斷重複、歪歪扭扭的[為什麼不愛我為什麼不愛我]和[你隻能看我一個]。
緊接著,便是另一幅渾然不同的新天地。
[記住,這個世界沒有童話。]
[你若不勇敢,誰替我堅強。]
[對不起,是我矯情了思念。]
這已經足夠令人窒息,到後來,逐漸變成了:
[有⒈人要A的,那槭裁床荒蓯俏搖#
[┖o我才最般配,壞c更壞,互相害。]
謝鏡辭:……
救命啊!!!差點忘了,由於這個世界的返祖特性――
所有人都停留在火星文時代啊!!!
病嬌已經夠叫人受不了了。
這還是個憂鬱公主,非主流病嬌。
謝鏡辭顫抖著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三人在明燈流火間不斷穿梭,不消多時,便抵達了目的地琳琅坊。
琳琅坊作為城中赫赫有名的首飾鋪,今夜自是人頭攢動,她在川流不息的人群裡細細張望,沒費多大功夫,就找到孟小汀的身影。
在她跟前,赫然站著那群時常前來找茬的富家子弟。
這群人上回在琳琅坊前被她痛懟一通,如今竟然還是不記教訓。謝鏡辭不悅皺眉,自人潮的縫隙裡步步前行,徑直擋在孟小汀跟前。
“辭辭!”
孟小汀一見她就笑:“我們今晚去哪兒玩?”
“謝鏡辭。”
人群裡不知是誰輕哼一聲,毫不掩飾語氣裡的嘲弄之意:“怎麼,謝小姐此等貴人,今夜不去練刀,也會屈尊參加這種燈會啊?”
為首的陸應霖覷那人一眼:“好啦好啦,彆說了,我們此番前來,又不是為了和她吵架。”
“第一,無論練刀還是逛燈會,都要比仗勢欺人來得要好;第二,我對上你們,不叫‘吵架’,叫單方麵罵人。”
謝鏡辭語調極冷,嗓音有如珠落玉盤,脆生生落在夜色裡暈開的燈火之上,隻需一開口,便引來周遭不少人的目光。
“鬨了這麼多回,還沒好好記住麼?”
她略微一頓,不耐皺眉:“誰若傷我姐妹翅膀,我定毀他整個天堂!”
整個世界,好像都安靜了。
謝鏡辭:……
謝鏡辭:裂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