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維的父親並沒有出什麼大事, 在他回來的第二天,就已經可以起床去牛棚裡看牛了,得知兒子以後都要留在利特, 更是欣喜的給每個在農場工作的人多發了一枚銀幣。
“聽說這次是您將歐維從血族救出來的, 真是太感謝您了, 請您一定要在利特多住幾天。”歐維的父親向賈格爾表達了由衷的感謝,“讓我能夠款待您。”
要是以前, 賈格爾肯定領受了,但是現在他是真的不太好意思:“其實我也沒有幫多少忙。”
還可能添了亂。
“不不不,如果不是您,我可能再也沒辦法見到我的兒子了, 萬惡的吸血鬼一定會吸乾他的血液。”歐維的父親拉著他的手誠懇道。
“也不一定。”賈格爾看了跟隨在一旁的歐維一眼道, “血族有一部分是保佑理智的, 戴維斯先生不用……”
“賈格爾先生,請您領受父親的好意。”歐維在一旁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不然他會愧疚難安的。”
戴維斯連連點頭:“歐維說的不錯,他也要向您表達感謝。”
“那好吧。”賈格爾應下了。
在農場中的生活是有些悠閒的,這裡占地十分廣闊, 劃分區域, 養殖著各種各樣的動物,種植著各種各樣的糧食和果樹, 每天都是熱火朝天的模樣, 一筐筐的食物被拉出去,隨意找一棵樹在上麵睡下來, 就能夠品嘗到最新鮮的果子。
歐維每天都會去教堂,這座教堂比之思維特的教廷要小的多,沒有主教, 隻有除他之外的一位老神父,平時的工作除了禱告和做禮拜,基本上也就是為偶爾的新人主持婚禮或是驅魔,因為不少修士和執事的存在,很多的事情都用不上歐維費心。
“喂,歐維神父,真的不用告訴你父親格溫特的事麼?”賈格爾躺在樹上,看著從樹下路過的小神父說道。
“不用。”歐維站在樹下仰頭看著他道,“人類是很難接受血族的,與其讓父親知道真相擔心,還不如就讓他以為格溫特先生是個人類。”
血族以人類的血液為生,這一點不論怎麼解釋,都會引起人類的忌諱。
即使是他,一開始也會心存畏懼。
人類和血族永遠不會有真正的和平共處,就像是狼與羊永遠都是天生的敵人,他和格溫特先生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好吧,我可能要離開這裡了。”賈格爾說道。
歐維看著他問道:“繼續狩獵吸血鬼麼?”
“也許吧,格溫特或許能夠處理好血族的問題,但是總會有漏網之魚,或許也會換個工作,去管管你說的黑市的規則。”賈格爾從樹上跳了下來,伸了個懶腰說道,“這裡實在太悠閒了,讓我的骨頭都快廢了。”
“請注意自己的安全。”歐維說道。
賈格爾看著一如既往純淨的小神父道:“好的,如果我在思維特遇到了格溫特,會將你在利特的消息轉告他的。”
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了,那家夥還沒有出現。
“多謝您,賈格爾先生。”歐維看著他笑道。
賈格爾也離開了,農場裡一如既往的熱鬨,教廷裡一如既往的安寧。
重新回到了從前安靜的生活,即使心裡已經確定神明並不存在了,但歐維還是喜歡禱告,默默祈求著格溫特先生的平安。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時間拉的很長,長到賈格爾來了一次信,他並沒有遇到格溫特,而是去了其他地方,那裡的吸血鬼幾乎已經銷聲匿跡了。
血族在收縮自己的範圍,隱藏起自己的蹤跡,不再給人類造成恐慌。
“是誰來的信?”戴維斯從兒子的身後探了過去問道。
歐維下意識將信藏了起來,目光有些微微的閃躲:“沒誰。”
雖然是賈格爾寫的信,但是裡麵可是提及了格溫特先生。
戴維斯愣了一下,隨即促狹的笑了兩聲道:“歐維有喜歡的人了,是在思維特認識的麼,還是利特?女孩子要哄的,平時要送一些花,一些珠寶首飾,嘴巴要甜一些知道麼?”
歐維欲言又止,但還是開口了:“不是女孩子。”
戴維斯再次愣住了:“那是一個男人?哪個男人?難道是上次來的賈格爾?他雖然作為吸血鬼獵人很厲害,但是太顛沛流離了,而且很容易有生命危險,說不定還會欺負你,我不同意。”
“不是他。”歐維說道。
“那是誰?不會是什麼花言巧語的混小子吧?”戴維斯的嘴裡叼著煙絲,“歐維,不要被男性的花言巧語騙了,他們總是有太多的招,卻沒有什麼實際行動,幾捧花,幾樣禮物,幾句甜言蜜語足夠讓他們擁有一段甜蜜又不負責任的戀愛。”
歐維有些微妙的看著自己的父親道:“您剛才還讓我嘴甜一點兒。”
“那怎麼能一樣。”戴維斯說道,“他住在利特麼?”
歐維搖頭。
“住在思維特也不是特彆遠,你回來這麼久都沒有見到人,隻有信,這個人太不可信了。”戴維斯說道。
“他隻是在忙很重要的事。”歐維解釋道。
“都是借口。”戴維斯說道,“歐維,你從小都在教廷,不知道男人有多麼的可怕,他們愛你的時候花言巧語,不愛你的時候也能夠偽裝出花言巧語,腳踏兩條船,甚至踩上很多條船。”
“父親,您再這樣講他,我要生氣了。”歐維抿了一下唇,起身上了樓。
戴維斯口中的煙絲差點兒掉了下來,聽著樓梯響起的重重的踏步聲道:“我還沒有生氣呢。”
到底是哪個混小子,竟然能讓他的兒子為了他幾句話跟他生氣?
月色如醉,歐維房中的燭火亮著,在羊皮紙上灑下了橘黃色的光暈,刷刷的字跡在上麵呈現,又在被晾乾後串在了新的日記裡,封皮還很新,厚度卻已經有了一指的寬度。
歐維將日記本合了起來,推開了窗戶,看著被月色籠罩的大地,深夜的一切都陷入了沉睡,越是這種安靜的時刻,越是會想念一個人。
從前的記憶在腦海中愈發清晰,格溫特先生的每一句話,每一次笑容都會鐫刻在腦海中,但卻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真的很想他啊。
“格溫特先生。”歐維輕輕歎了一口氣的時候,背後的燭火突然滅了。
他驚訝轉身,打算重新點燃燭台時,卻看到了乾淨的桌麵上出現的一個粘土娃娃。
那是一個在桌前托著腮的娃娃,穿著寬鬆的睡衣,拿著筆在書寫的模樣,衣飾上的紋路無比的清晰,連臉頰上的紅暈都描繪的格外生動。
歐維的手停在了上方,看到了從身後驀然傳過來的光影,即使沒有轉身,也能夠從牆上看到那隱隱約約的帽沿影子。
是他,歐維可以確定,但那一刻他竟然有些不敢轉身。
眸輕輕側過,呼吸屏了起來,在看到月色下坐在窗邊熟悉的身影時,對上了那雙眼睛,那一瞬間,視線半分都不能移開。
他還是從前優雅的模樣,深紫色的眼睛裡藏著月光的冷寂和溫柔,修長的身影,溫柔的笑意,就像是月光下的幻象一樣,不是初遇,卻仍然像初遇時一樣的驚豔和心動。
沈醇看著呆呆站著的小神父,幾個月不見,他的小神父還是一如既往的純淨,即使在月色下,那張臉上也泛著健康的紅暈,眸中水光輕顫,看起來像一個極漂亮的瓷娃娃,跟思念中的樣子一模一樣:“小歐維,好久不見。”
“格……格溫特先生。”歐維驀然回神,幾乎是下意識衝向了窗邊的身影,擁抱住的時候,不確定的心好像瞬間充實了起來。
沈醇腿上用力,摟住了人的同時也避免自己從窗戶上掉下去,直接擁了個滿懷:“小歐維還是這麼熱情。”
“格溫特……”歐維抬頭,想要確定他的麵孔時,可剛一抬頭,就碰上了那低頭覆上來的唇。
眼睛在一瞬間瞪大,紅暈卻染上了麵頰,視線所及的地方,那雙微斂的眸中透著深情和占有。
歐維抱緊了他的腰,享受著這一刻的親密,濃濃的思念似乎隻有這樣的深吻才能夠化解。
門在此時被敲響,歐維驀然睜開了眼睛,聽見了隨之而來的問詢:“歐維少爺,出什麼事了?”
是瑪吉。
歐維想要回答,扣在腰間的手卻收的更緊了些,想要彆過的頭因為深吻而無法分開,他的手推了推,卻被直接捏住了下巴。
險些再度陷入其中時,外麵疑惑的聲音傳來:“歐維少爺?已經睡了麼?那剛才的響聲是被子掉了?”
她輕聲嘀咕著:“歐維少爺,我進來看一看。”
眼看著門要被打開,歐維驀然捂住了對方的唇,強忍著顫抖的呼吸道:“瑪吉,剛才是東西掉在地上了,我要睡了。”
他的話語中帶著水意,瑪吉推門的手停了下來道:“抱歉,打擾到您了,您早點休息。”
“好。”歐維應道。
門外的腳步聲離開,沈醇看著緊張至極的小神父,試圖拉開他的手,卻被那雙水光瀲灩的眸瞪了一下:“格溫特先生,您太過分了。”
雖然話語中帶著羞惱,可因為刻意壓低的聲音,讓這份譴責沒有任何的力量。
“小歐維,我很想你。”沈醇握住了他的手輕聲說道。
三個月的時間並不短,他那裡被事情占據著,還是會想到小神父,但血族的事情不處理完就來見他,還是會留有隱患,隻能暫時忍耐,感情這種事情越是忍耐,就越容易反彈。
所以他是真的很想他。
懷裡的人眸光輕顫,哪裡還有半分的惱怒。
沈醇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眼睛,將人抱起來的時候卻沒有走向床,而是走向了門口。
“格溫特先生?”歐維輕聲傳達了疑惑。
“要關門,萬一中途有人察覺闖進來就糟糕了。”沈醇同樣壓低了聲音。
“什麼中途?”歐維瞪大了眼睛,脖子上的紅色同樣開始蔓延。
“分彆三個月,攢了不少孩子。”沈醇輕笑道,“今晚起碼得懷上四五個。”
歐維呼吸微促,嘴唇輕輕顫抖,不知道他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我不能生。”
“那就不生隻做。”沈醇抱著他走到了門邊道,“小神父,快關門。”
“我不要……”歐維的臉紅的滴血。
“那就不關門好了,要是被發現了,還得拜托小神父打好掩護了。”沈醇湊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歐維羞恥的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您,您……”
他為什麼會有這麼混蛋的愛人呢?
沈醇作勢要轉身,歐維一把撐住了門,伸手將門栓掛上了。
“真乖。”沈醇笑著轉身。
歐維扶住了他的肩膀提醒道:“窗戶。”
“那個彆人看不見,不過會有點兒傳聲。”沈醇將人放在了柔軟的床榻上笑道,“所以得拜托小神父聲音小一點兒,要不然我這個偷偷闖入農場的人可能會被當成盜賊處死的。”
歐維瞪大了眼睛,卻已經被吻住了。
……
月影消失不見的時候,外麵的天也變的蒙蒙亮。
農場繁雜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歐維睜開眼睛的時候,手下意識碰到旁邊,在發現空無一物時思緒驀然清醒。
屋頂,窗戶,熟悉的室內,單獨的一人,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樣。
他從床上爬起來,微酸的腰讓他輕輕滯澀了一下,手臂上的痕跡更是讓他確定了昨夜不是一場夢。
格溫特先生他真的來了。
袖子拉下了胳膊,歐維從床上坐了起來,起身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那個娃娃,同時發現了壓在
好好休息,這幾天我會正式登門拜訪。格溫特。
心好像因為這句話而徹底踏實了下來,歐維放下了那張紙,先是關上了窗戶,然後從箱子裡取出了一個匣子,將那張紙和粘土娃娃放了進去,將要蓋上蓋子,卻沒忍住將那娃娃又拿出來仔細端詳了一番。
“哪會有這麼紅。”歐維一邊否認著自己寫日記時的紅暈,一邊將娃娃重新放了回去,放在了桌案邊隨時能夠看到的位置。
再度起身時腰跡的微酸讓他抿了一下唇,走到了鏡子旁時果然看到了脖頸上大片的紅色痕跡。
那些痕跡是怎麼留下來的,每一片歐維都有著清晰的記憶,比起他的其他地方,格溫特先生似乎更鐘愛他的脖子,每每喜歡用尖牙從那裡擦過,偏偏又不刺入,帶著點兒微微的痛感,讓他心驚膽戰的時候想的是還不如乾脆利落的刺進去。
但他偏不,完全將惡劣刻進了骨髓裡。
衣領往上拉了拉,穿上神袍隻怕都很難完全掩蓋住。
“歐維神父,您醒了麼?”阿普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過來。
“阿普,我今天身體不舒服,你可以幫我向教堂那邊告假麼?”歐維問道。
“當然,您身體怎麼了?”阿普擔憂道,“需要請醫生麼?”
“不用,隻是昨晚著了涼。”歐維從自己的衣櫥裡翻找著可以遮住脖子的東西道。
“好的,那您好好休息。”阿普轉身離開了。
歐維好容易從衣櫥裡翻找出了一條圍巾,站在鏡子前小心翼翼的包裹住自己的脖子,力圖不露出一處。
幸好現在天氣已經轉涼,否則一定會十分的突兀。
但即便如此,歐維下樓的時候還是收到了父親擔憂的問詢:“聽阿普說你覺得不舒服,是發燒了麼?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沒關係,稍微休息一下就好。”歐維視線微微閃躲著道。
戴維斯緊盯著他,歐維對上父親的目光,一時之間有些驚慌:“怎麼了?”
“不要對我撒謊,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說出來。”戴維斯說道,“你這孩子一撒謊就不敢看人,來烤烤火,這樣可以去去寒氣。”
“好。”歐維輕輕鬆了一口氣。
利特這個地方並不大,哪裡有新的消息總會傳的特彆快。
“聽說利特被賜予了一位子爵作為封地,原本的莊園也轉賣給了這位子爵。”這是阿普最新得到的消息。
“不知道這次會怎麼征稅。”戴維斯咬著煙絲道,“希望是位好相處的貴族老爺。”
“放心吧,父親。”歐維說道。
隻要他的神職在,即使是貴族也不敢輕易冒犯的。
“歐維就是爭氣,”戴維斯誇讚道,“不過還是得打聽打聽這位貴族老爺的喜好,看要送些什麼禮。”
“歐維神父當然爭氣,在思維特的時候即使是伯爵也會讓神父賜福的。”阿普說道。
“真厲害。”戴維斯說道。
附近的莊園在不斷的翻新修繕著,消息也傳的沸沸揚揚,歐維在家裡休息,腦子裡想的是格溫特先生到底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前來拜訪,完全沒將那位新獲封的子爵放在心上。
跟血族的等級有些類似,隻不過血族是以力量和血脈的純粹程度來劃分等級,人類則是以財富和封地。
公侯伯爵位都需要很大的功勞或者家族的傳承才能夠獲得,子爵及以下卻可以通過財產的捐贈獲得,隻是需要付出的財富極多,遠不是這個農場可以供得起的。
戴維斯在為禮物的事情發愁,阿普沒了在思維特的束縛,閒暇時最喜歡滿鎮子的湊熱鬨,得到的都是第一手的消息。
“這位子爵據說是從很遠的地方過來的,非常的富有,莊園附近還挖出了溫泉。”阿普說道,“一定非常的溫暖。”
戴維斯歎了口氣:“那麼富有,一定不缺寶石。”
“我遠遠看過了,那座莊園的布置感覺比格溫特……”阿普的話戛然而止,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歐維,剛好對上了對方看過來的眼睛。
“什麼格溫特?”戴維斯問道。
“沒什麼。”阿普不願意提起歐維的傷心事,轉移了話題道,“那座莊園看起來翻新的特彆好,一看就是非常有品味的人,送點兒擺件說不定會很好。”
“這個好。”戴維斯讚成道。
“擺件送不到心坎上也會被擱置的。”歐維看著阿普,心裡有一些緊張。
他忘記了,利特基本上沒有認識格溫特先生的人,可還有一個阿普,他可是清楚的知道格溫特先生就是血族。
“確實。”戴維斯嘶了一聲道。
“阿普。”歐維起身,想要叮囑一番,彆墅的門卻從外麵推開了。
瑪吉快步跑了進來道:“羅格爾先生,那位艾爾伯特子爵先生來拜訪了。”
“什麼?拜訪?”戴維斯立馬站了起來,“難道真的是對來年的稅有異議麼?”
“艾爾伯特?!”歐維也站了起來,眼睛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