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霽白睜開眼睛的時候屋子裡一片的黑暗,身體有些放鬆,額頭也不像之前一樣燙了,他打開了燈,窗簾沒拉,外麵的天色已經一片漆黑。
今天沒去館裡,得打電話報備一下。
他穿上拖鞋,摸到手機時上麵有不少未接通記錄,撥下一個,起身時卻愣在了原地。
他昏睡期間好像不是一個人。
“喂,霽白啊,你怎麼才接電話,成先生說那個帝陵現在不能下,你那邊好像也受了影響,沒事吧?”周盛的聲音傳了過來。
“沒事,就是稍微有點兒著涼,睡了一覺。”言霽白輕輕走動著,在房間裡打量著,從櫃子裡抽出了一根棒球棍走向了外麵。
“那要注意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及時上醫院啊。”周盛說道。
“好的,老師,我先掛了。”言霽白握緊了棒球棍打開了臥室的門,外麵卻是一片漆黑。
手機的手電筒打開,照亮了客廳,可好像到處都沒有動靜。
雖然他生病期間被照顧,但也不能因為對方這樣的行為就放鬆戒備。
挨著牆打開了客廳的燈,一室明亮下還是沒有任何人影。
言霽白又挨個搜尋了其他房間,同樣沒有彆人的身影。
已經走了麼?
門鎖是反鎖的,窗戶處同樣反鎖,幾十層的高度,不可能從這裡進來。
言霽白打開了抽屜,裡麵的現金沒有減少,手機也沒有拿走。
“我果然還是討厭這種夜晚也能亮起的光。”舒雲躲在室內陰影角落處道,“他好像真的把您當賊了。”
沈醇仰頭看著頭頂的燈,伸手去觸碰卻感受不到溫度:“這是什麼?”
“人發明的,叫電燈。”舒雲說道。
“電?”沈醇牽動著其中的力量,跟雷霆同源,但是比其弱了很多。
室內的燈光一瞬間忽明忽暗,言霽白抬頭思忖道:“電壓不穩?”
“這種情況人一般都會覺得有鬼吧。”舒雲說道,“這氛圍多能嚇唬人。”
沈醇鬆手,看著男人手裡提著的棒球棒,唇角輕輕勾起:“他好像不信這個。”
“這個時代大家都講科學。”舒雲說道,“人類都能通過自己的力量登上月亮了,很少有人再會去信鬼神之說了。”
“那就讓他信吧。”沈醇看著正靠在牆邊的男人,他看起來已經恢複精神了。
病的時候很乖,沒什麼攻擊性,病好了以後竟然想拿那個棍子打他。
不信鬼神。
沈醇身上雷霆閃動,整個室內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夜不足以阻擋他的視線,言霽白卻是輕輕蹙眉,思索著手機剛才隨手放的地方,停電了?還是家裡保險絲燒了?
正待動身時,下巴卻被冰冷的感覺輕輕觸碰了一下,那種感覺就像是一下子涼到了心底,讓心臟驟縮,他伸手去抓時卻抓了個空。
“誰?”言霽白握緊了棒球棍冷聲道,“你還沒走?”
房間裡沒有傳來回答,反而那冰冷的觸感捏緊了他的下巴,腰也被扣緊帶離了牆壁,病中冰冷的吻一瞬間在腦海中劃過。
這家夥是色中餓鬼麼?
言霽白握緊棒球棒捅了過去,卻是空無一物,下一刻唇已經被吻住了,極為冰冷的感覺,手上想再用力,卻被禁錮住了。
他一個人手抱著他,一個手捏著下巴,手那裡還能禁錮?
從未嘗試過的深吻掠奪著呼吸,言霽白腦海裡有些混亂,團夥作案,不是之前的那一個?
“我是男人!”言霽白側開臉時冷聲道。
“我當然知道你是男人……”沈醇改變了音色。
對麵傳來的聲音虛無縹緲,陰戾蒼老的仿佛打磨著骨頭一樣。
言霽白擰緊了眉頭,知道他是男人還這樣,真是同性.戀,還是個老人。
“你都這麼大年齡了,如果餘生都處於被抓捕的過程中,或者坐牢,不覺得太遺憾了麼?”言霽白讓自己冷靜下來道,“做人……”
他的話未說完,喉結處驀然被咬了一下,冰涼的觸感幾乎涼透骨髓,他的衣扣被解開,吻落在脖頸上,那道沙啞的聲音說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言霽白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對方是打定了主意,既然反抗不了,那就隻能承受了,隻要不死,他一定讓對方永遠蹲在大牢裡。
抱著的人驀然不動了,沈醇抬頭,看著對方緊閉的眼睛和視死如歸的神情,驀然沒了興致。
胸口處又沉悶的不太舒服,似乎不太想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出來。
沈醇微微抿唇,放開他時出現在了房頂,直接沿著邊緣坐了下去。
言霽白感覺身上的力道一鬆,在沒有禁錮時握緊了棒球棒揮了過去,鎖定手機的位置想要去拿,屋內的燈光卻在一瞬間亮了起來。
室內空無一人!
夜景斑斕,高空的風吹過,卻沒有讓沈醇的衣角晃動半分。
“沈先生,您怎麼來這裡了?”舒雲順著牆壁爬了上來道。
“心情不太好。”沈醇看著遠方說道。
這裡跟煜朝的夜晚很像,同樣的萬家燈火,隻是建築高了很多,人很多,嘈雜了很多,有很多他不知道但新奇的東西。
“您之前沒談過戀愛?”舒雲問道。
沈醇側眸道:“那是什麼?”
“就是兩個人在一起。”舒雲說道。
“人和鬼麼?”沈醇漫不經心的笑了一下,“我從未將人視作同類。”
能控雷霆,必是鬼王,欲成鬼王,必是怨氣極重。
舒雲一般遇上鬼王的氣息,都是能滾多遠滾多遠,誰知道這次不太幸運,但又很幸運。
一般的鬼王都是殺氣很重,碰上他這種小鬼直接拆了魂魄吃了都是常事,想殺人殺就完了,根本就是煞氣衝心,無所顧忌,但麵前的鬼王不太一樣。
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雖說是很任性,但有時候像一個真實存在的古人一樣可以交流。
“那您對那個人類是怎麼回事?”舒雲試圖剖析。
“我想要他。”沈醇看著遠方道。
不知道為什麼想要他,但就是想要他,想要他又不想被他厭惡。
“這就是戀愛啊。”舒雲拍了一下手掌道,“戀愛這種事講究你情我願……”
“他不願意。”沈醇說道。
“這剛開始都要相互了解,哪有一上來就親人的。”舒雲再說。
“我想親他。”沈醇看向了他道。
“但這隻是一時的,您要為長久做打算,不能圖隻親一下,得長久的想親就親。”舒雲努力梳理著其中的千頭萬緒,以免鬼王大人一個不爽直接把人按在床上做了,那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長再好看都沒得救。
沈醇微微斂眸:“你繼續說。”
舒雲在他目光彆開時大鬆了一口氣道:“談戀愛要先了解,要做長遠的計劃,你先得確定他是您喜歡的人,了解他的習性,喜歡什麼樣的人,然後再對症下藥,當然,過程有點兒麻煩,但是耐心一定是有價值的,您想啊,談戀愛以後他會在您親他的時候回應您,說不定還會主動脫衣服,水乳交融,那不是強迫能得來的快樂。”
雖然是鬼王,但戀愛經驗為零,能被鬼王一見鐘情,這人類真厲害。
沈醇輕輕應了一聲問道:“過程要多久,他要是一直不接受怎麼辦?”
“過程肯定不久,但強迫這種手段這個時代不時興。”舒雲說道。
封建王朝說一不二的人,死後也是無人敢惹的鬼王,還是得教會適應這個新的時代。
此事真是任重而道遠,但一旦失控可真是大麻煩。
沈醇的身影從屋頂驀然消失,舒雲隻能順著牆壁往下爬。
言霽白試探了兩下燈,發現沒壞後打量著屋內,沒有發現關門的聲音,門鎖也是關著的,窗戶沒有任何異狀,所有物品都是好好的,沒有任何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鏡子看著脖頸上的吻痕,係上扣子時想起了對方幫忙擦汗換衣服的時候。
這個賊到底怎麼回事?
一個男人被猥褻了,報警的話明天全市的人都知道了,但對方是團夥作案,如果不抓,恐怕真沒有安寧日子了。
言霽白報了警,卻也沒有打算空等著,與其等警方過來問詢,還不如直接找線索。
他坐在書桌前打開了電腦,從裡麵調著室內的監控視頻,他一個男人居住,也弄了那些,隻是這裡的安保很好,一般人也上不來,所以很少再查,但想查還是能查出來的。
畫麵呈現,他進門的時候是關上門帶上鎖的,沒有任何的異常。
監控隻有客廳的,畫麵慢慢往後拉,卻在一個驀然的瞬間,桌麵上的藥板憑空飛了起來。
言霽白快進的手一滯,倒放回去,發現藥板真的自己飛了起來,還晃動了兩下,就好像被人捏了起來,但看不見人影。
手指握緊了鼠標,沈醇落在了他的身後,看著他麵前呈現的畫麵覺得有些熟悉。
那個漂浮起來的東西好像是他今天拿起來的,嗯?還能再來一次。
看不見身影,應該是信鬼神了吧。
言霽白眉頭蹙緊,繼續將視頻往後放著,在看到茶吧機突然自啟動,杯子飛出倒出熱水等等一係列畫麵時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言博士什麼事?”裡麵傳出了聲音。
沈醇看著他手中的方塊,牽動了其中的電流,這東西裡麵有人聲,怎麼做到的?
手機裡的話語有些電流的聲音,言霽白拿開手機喂了兩聲,正打算重新打一次的時候對麵的通話恢複正常了。
“我這裡有一段監控視頻,可能被做手腳了,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看能不能複原?”言霽白說道。
“真動手腳可以複原,您那裡出什麼事了?”對麵問道。
言霽白深吸了一口氣道:“家裡進了賊,但監控不顯示。”
“人沒事吧,先報警啊!”那邊說道。
“已經報警了,但這邊線索被人刪除了。”言霽白敲擊著鼠標道,“我把視頻發過去,你幫我看一下。”
“好的。”那邊說道。
視頻發送,沈醇看著頁麵上的內容發現自己看不懂:“這是什麼?”
言霽白掛斷電話驀然回頭,卻發現背後空無一人,他提起棒球棒翻開了書架上的書喃喃道:“還裝了擴音器?不會還裝了監控吧。”
沈醇微微擰眉,發現自己又聽不懂了。
舒雲趴在窗外,又往上爬了一截,看來相處的還挺和諧,他還是不要進去好了。
門鈴被按響,言霽白提著棒球棒走了過去,從貓眼處看著是警察著裝和出示的證件時打開了門。
“您好,我們接到您的報案電話,您說是家裡進了賊,您的錢財有丟失什麼,人身上有受到什麼傷害麼?”為首的警察問道。
言霽白遲疑了一下道:“錢財沒有丟失,他猥褻了我。”
“對方是女性?”警察臉上露出了一抹驚訝。
“應該是男性,不止一人。”言霽白深吸了一口氣道。
“那對您猥褻到什麼程度,有沒有……”警察驚訝了一秒恢複了淡定。
言霽白打斷了他的話道:“隻是親了,其他沒有,我這裡有監控,但是被動了手腳,看不到人影。”
“可以的話讓我們看一下。”警察說道。
監控被重新調出,沈醇倚在書房的門口看著那兩個穿著一樣衣服的人,他們身上的陽氣很盛,還有功德,應該算是……捕快?
監控反複滑動,在看到藥板升起的一幕時,兩個警察互相看了一眼,又麵色複雜的看向了言霽白:“在之前還發生過什麼跡象沒有?”
“電壓不穩,還斷了一會兒電。”言霽白說道,“這個監控能恢複麼?”
兩個警察沉默了一下,又看向了後麵的,麵色持續複雜,甚至兩個人往一塊挪了一下。
“你的監控隻連接這台電腦麼?”警察問道。
“對。”言霽白說道。
“查一下開機時間。”一個警察說道。
開機時間查詢,就是剛不久前,警察抬頭看向言霽白道:“這個點兒之前你開過機麼?”
“沒有,他們會不會把痕跡抹除了?”言霽白問道。
“也有可能。”一個警察說道,“但可能得係統查證一下。”
如果是圖片抹除還好說,這可是監控視頻,想要抹除到這種程度應該不大可能。
但總不能告訴受害者他撞鬼了,這不在警察的解決範圍內。
言霽白的手機在此時響了起來,他接通時那邊直接傳來了哭腔:“言博士,你這……你這視頻沒有任何剪切和修改痕跡啊,那怎麼回事啊,你是不是撞鬼了?他他他不會順著網線過來找我吧?”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不要自己嚇自己。”言霽白冷聲說道,“可能是對方技術很高。”
手機開的擴音,兩個警察齊齊看向了他,那一瞬間竟有些敬佩對方的心理素質。
“那不是啊,我都請我師兄看過了,他可是網絡高手,負責國家安防的,都說沒有痕跡。”那邊的聲音已經偏向於崩潰,“救命啊,我明天是不是應該拜拜佛,求他放過我,我什麼也沒有做過啊!”
滴。
言霽白掛斷了那邊的電話道:“能不能幫我測一下屋裡的監控設備,我覺得他們可能裝了監控和擴音器,之前還能夠聽到聲音。”
兩個警察:“……可以。”
他們從書房出來,沈醇轉了個身讓開了通道,看著在家裡上上下下搜尋著,還用什麼東西這裡碰一碰,那裡碰一碰。
然而最終的結果是……
“言先生,您的房間裡沒有任何的異常。”兩個警察立的筆直,甚至有些僵硬。
即使是有一身正氣,也扛不住這看不見的東西啊。
言霽白沉默的打量著屋內:“會不會是高端設備?”
“目前國際國內都沒有檢查不出來的高端設備。”一個警察道。
屋裡有些沉默,明明外麵的風刮不進來,寒意卻一個勁的往上湧動著。
“隱形衣有沒有可能?”言霽白問道。
另外一個警察道:“言先生,科幻片不要看太多,這件案子我們會往上報,看能不能解決,目前來看那個東西對您傷害的範疇很小,請保持心態平穩,跟他交流一下,要相信科學!”
言霽白:“……”
“嗤……”沈醇輕笑了一聲。
這個聲音發出,三個人的腰背齊齊僵硬了一下。
“這位同誌,請不要隨意做出傷害彆人的事情來,雖然您已經死了,但是這種猥褻他人的行為是不可取的。”一個警察繃緊了臉道,“如果您要談戀愛,請認真追求,而不是不經對方同意就隨意亂親。”
“你認真的?!”另外一個警察看向了他驚訝道。
“不然你要怎麼樣?你能抓得了他麼?”那警察說道,“做出猥褻行為,陽間抓不了你,到了陰曹地府可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建議你慎重考慮!”
“嗯,我知道了。”沈醇回答道,“但地府抓不了我。”
這一聲絕對是清晰可聞,兩個警察齊齊僵住,看著站在那裡一起僵住的男人,莫名覺得有些可憐:“知道就好,知錯能改就是好公民,言先生,那我們先走了,您注意安全,要相信……注意安全吧。”
他們轉身告辭離開,步履匆匆,言霽白看著關上的門,轉身看向了空曠的室內。
原本極安全的地方變成了極不安全的地方,不是賊,卻比賊更可怕。
這東西到底從哪裡來的?
言霽白走向了書房,從裡麵抽出了幾本物理書翻開,試圖以其中的道理解決目前的問題,鬼是一種能量體?量子,人身體本身的物質?
沈醇跟在他的身後,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字跡發現自己同樣看不懂。
男人認真翻閱著,目光表情都很是淡定,完全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
沈醇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旁邊,歪頭看著其上的內容。
言霽白視線微移,看著沒有任何東西卻挪過來的椅子,手指頓了一下,能夠感覺到從旁邊傳來的涼意。
那東西就在他旁邊坐著,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晰的認知到這個世界上是有鬼的,這種感覺相當微妙,就好像他二十多年建立起來的世界觀在一瞬間都處於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鬼是什麼樣子的?腦袋倒過來,腸子滿地,渾身都是血,頭發拖到地上,總之很不符合人類的審美,而他就是被那種東西給親了。
言霽白拿過水杯喝了一口水,覺得有點兒反胃:“你是幾個人?”
之前聽他說話,應該是可以交流的。
沈醇輕輕斂眸:“一個。”
言霽白聽著近在咫尺的聲音,也不知道那口氣該鬆還是不該鬆:“那之前的聲音為什麼不一樣?”
他有了交談的欲.望,沈醇笑道:“我會變。”
言霽白耳朵輕動:“所以現在的聲音也是變出來的?”
“這是本來聲音。”沈醇說道。
聽起來很低醇好聽,就是話語中透著十分囂張的味道,言霽白摸著書頁開口道:“為什麼要變?”
“嚇唬你。”沈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