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教授……”成鑫淚眼汪汪的看向了正在忙碌的言霽白。
言霽白心裡沒忍住歎了一口氣道:“沈醇,你認識這個器皿是什麼麼?”
沈醇聞言轉身,湊過去看著那器物道:“痰盂。”
幾個剛才說酒器的學者紛紛滯了一下,周盛道:“這器皿倒是精致。”
“帝王陪葬品皆未用過。”沈醇說道。
所以是痰盂還是夜壺並無太大區彆。
“這東西是用什麼東西所製?”言霽白問道。
“不知道。”沈醇說道,“我素來不關心這些。”
幾個學者互看了幾眼道:“也是,現代人也不一定知道家裡杯子是用什麼做的。”
“杯子知道。”沈醇側眸道。
幾個人又是一滯,比喻錯了,應該是一般人也不知道家裡馬桶是用什麼做的。
沈醇沒再提開掛那茬,成鑫輕輕鬆了口氣,拍了拍楊雷的肩膀繼續擠眉弄眼。
楊雷回以眉眼,示意了解。
帝陵的工作十分繁瑣,言霽白第一階段的工作結束時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飯菜是盒飯,但也是雇了專門的人做的,一堆人依依不舍的出來,吃飯時都在討論著見到的東西。
楊雷是助理,拿盒飯的時候成鑫卻往他的手裡多疊了一盒。
楊雷:“吃不了這麼多。”
“沈哥也要吃。”成鑫說道。
楊雷直接驚了一下,端著盒飯迷茫的返了回去,感覺自己的三觀遭到了挑戰。
算了,還能有什麼比見鬼更不合理的事呢?
“謝謝。”言霽白摘下手套清洗完畢,坐在了桌旁,將其中一份放在了沈醇的麵前。
沈醇第一次見這種類型的盤子,打開時中間放著米飯,其他三個位置放著菜,聞起來倒是很香:“這東西不錯。”
“周老師介紹的廚師,做菜很不錯。”言霽白道。
“唔。”沈醇拿過了筷子,卻察覺了一眾看過來的目光。
他側了一下眸,那些人的視線又紛紛收了回去。
沒見過鬼吃飯?
沈醇夾起了一個豆角,在察覺眾人看過來的視線時送進了口中,然後任由其從下巴處穿透了下去,滾落在了地上。
楊雷筷子直接從手中掉了出去,其他人動作也紛紛凝滯,都有一種十分真實的見鬼感。
言霽白抬頭看到這一幕時,知道自家這隻鬼惡趣味又發作了:“好好吃飯,不要浪費食物。”
沈醇輕笑了一聲,再夾起菜時好好吃了起來,沒再見有什麼東西漏下去。
其他人:“……”
這孩子但凡是他們家的已經在抽皮帶了。
言霽白工作結束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其他人還堅守在此處,他卻不得不離開,因為幾乎一天的時間都給工作了,再待下去沈醇可能會想把帝陵掀了。
其他人對他的離開沒有任何的意見,甚至想讓他好好休息,不用這麼辛苦。
“有的事憋在肚子裡就行,要真是管不住嘴,就容易惹禍。”成垚在沈醇他們離開後說道,“藝術來源於生活,電影也不一定都是騙人的。”
其他學者都沒有太大的反應,像楊雷那樣的年輕人卻下意識摸了摸嘴。
有些力量真的不能用科學解釋,他們觸碰到了邊緣,但一旦嘴快,就會被排擠出去,甚至有生命危險。
“爸,今天你們商議的怎麼樣?”成鑫到了無人處小聲問道。
“你老實聽話就行,出不了大問題。”成垚說道。
對方出現在這麼多人麵前,又要了成家,代表真的想要入世了,有言博士在,出不了大亂子。
“哦……”成鑫應道。
……
到家時迎接他們的是噴香的晚餐和蹲在玄關處的貓。
言霽白摸了摸貓咪柔軟的毛發,雖然對方覬覦的是他的陰氣,不過能擼到貓的感覺真的不錯。
晚餐準備了,說明舒雲也在,對方不需要吃東西,閒暇時候也習慣性縮在床底下,如癡如狂的看書,經常會忽略,但又知道家裡有那麼個鬼在。
“阿白,你今天又護著成鑫。”沈醇帶上門時從身後抱住了他道。
“你不就想看他們嚇的魂都要飛了的樣子。”言霽白任由他抱著。
家裡三隻鬼,卻好像熱鬨了很多。
“誰讓他每次見了我都一副很害怕的模樣,好像我會對他怎麼樣似的。”沈醇輕蹭著他的脖頸笑道。
“吃飯了。”言霽白喉結輕輕動了一下,扣住他的手想拉開。
“阿白,你還沒有回答我,我跟那個皇帝的棺材誰比較重要呢。”沈醇扣緊了他的腰身道。
言霽白:“……”
這個問題他竟然還記得。
年輕人,年輕人小心眼一點兒,黏糊一點兒都很正常。
“它怎麼能跟你比。”言霽白說道。
沈醇側眸,笑了一聲道:“阿白真會說話,想要什麼獎勵?”
“你乖乖吃飯。”言霽白說道。
“這算什麼獎勵……”沈醇微微挑眉。
“對我來說是獎勵。”言霽白拉開了他的手道,“過來洗手。”
“乖乖吃飯?你是不是嫌我煩?”沈醇問道。
“不要過度解讀!”言霽白無奈道。
飯桌上倒是很和諧,飯後言霽白就成了他的專屬抱枕,陪著一起看電視和刷手機。
“看電視和刷手機不能隻進行一樣?”言霽白不理解這種做法。
“這樣聽起來熱鬨一點兒。”沈醇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道,“而且現在不用擔心錢的事了。”
“今天跟成先生談好了?”言霽白問道。
“嗯,談好了。”沈醇說道。
“那邊態度怎麼樣?”言霽白有些擔心。
沈醇抬眸笑道:“怕我吃虧?”
“他們畢竟是風水世家。”言霽白說道,而他麵前的青年隻有一個。
“他們很友善的同意了。”沈醇笑道,“不用擔心。”
“那就好。”言霽白說道,“對上那些老油條還是要小心。”
成家大宅,一群人召開家庭會議。
“這鬼王夠狠的。”一人開口道。
“他沒有頂到所有風水師頭上都算給麵子了。”另外一個人說道。
成垚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的話頭道:“能在煜朝開朝支撐起一個王朝的鬼王,你們真當他吃素的?”
“查到來曆了?”其他人問道。
“查到了一點兒,信息比較零散,那麼強大的鬼生前不會是籍籍無名的,之所以查不到,隻能是他自己抹去的。”成垚語重心長道,“能主宰一個王朝,還是小心侍奉吧,沒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最好不要召喚。”
“遇到了也不會召喚的……”一人小聲道。
兩個解決不了的麻煩湊到一起,頭大的隻會是他們。
“幸好有言博士……”一人感慨,其他人紛紛點頭。
“言博士真是勇猛人也。”
……
“阿白,你對鸚鵡過敏麼?”沈醇刷著手機問道。
言霽白瞄了一眼他的手機:“想養這個?”
“從未見過。”沈醇沉吟道。
“我對鳥不過敏,但虎皮鸚鵡壽數七到十年,你能好好照顧就行。”言霽白道。
養點兒小動物總比每天玩遊戲要健□□活的多。
“謝謝阿白,阿白最好了。”沈醇親了他一下。
言霽白受用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成鑫就送來了全套的養鳥用品以及兩隻虎皮鸚鵡。
鳥籠掛在窗戶邊,皮毛靚麗,嘰嘰喳喳的叫著十分討喜,言霽白即使看書聽到,也不會覺得有多吵。
隻不過沈醇是不會打理的,打理的是舒雲,舒雲如獲至寶,雖然鳥兒看不見他,但他逗鳥兒很是開心。
“阿白,你這魚缸為什麼不用?”沈醇立在那一米多長的魚缸前道。
“從前養過魚,但都死了。”言霽白坐在窗邊看著書,最近出土的文物很多,損壞的也不少,沈醇雖然能說出名稱,但具體修複還是需要特彆具體的數據,反而讓他比之前還要忙。
至於魚,他好像沒有養魚的天賦,買回來的魚活不過一個星期。
“你覺得這種魚怎麼樣?”沈醇拿了圖片給他看。
“這是海魚品種,養起來會很麻煩。”言霽白說道。
“有舒雲在。”沈醇說道。
“家裡有魚有鳥,才是祥和之景。”舒雲捧著書道,“在下願意一試。”
“那你養吧。”言霽白答應了。
反正那魚缸也是空置的,又因為太大太重難以搬下去,一直放置著還不如物儘其用。
然後成鑫又送來了全套的海水魚設備,做足了功課後送來了色彩斑斕的小魚和珊瑚。
大價錢砸下去,魚缸裡一片升平之景,如同潛水所視,讓人心曠神怡。
“海中之景能搬至高樓,還是人有辦法。”舒雲站在魚缸前道。
“確實比錦鯉還要好看。”沈醇伸出手指逗了逗其中的遊魚道,“便是帝王也享受不到這般景色。”
“從前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現在隨便進出超市都能買到荔枝。”舒雲感慨道,“這就是進步,沈先生,不要喂太多魚食,會死的。”
“這魚倒是漂亮,就是不夠威武。”沈醇看著缸沉吟道。
“現在的人有養海魚的,就有養龍族,電鰻,甚至鯊魚的。”舒雲說道。
言霽白本來在一旁聽著,海缸景美,確實讓人心曠神怡,但聽著聽著就不對味了。
“那些魚太大了,家裡養不開。”言霽白提醒道。
沈醇回眸看了一眼道:“確實。”
言霽白以為事情到此就算是終結了,畢竟他現在也是有貓有鳥有魚的一族,再添下去,家裡直接變成動物園。
但……
“阿白,你覺得這隻金雕怎麼樣?”沈醇拿著圖片問道。
言霽白看了一眼,確實帥氣:“怎麼突然看這個?”
“我從前就養過金雕,以金雕傳信無人敢惹。”沈醇看著圖片道。
“你還能訓鷹,很厲害。”言霽白隻以為他是想念從前的寵物了。
“我們養一隻吧。”沈醇笑道。
言霽白麵色僵硬:“不行。”
“為什麼?”沈醇蹙眉道,“不需占用家裡空間,養在屋頂即可,每日它都會自行捕獵。”
“它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養了犯法。”言霽白無奈道。
“死的呢?”沈醇問道。
言霽白:“……隨你。”
然後他的頂樓就多了一隻金雕的魂魄,說是住在頂樓,每天就立在窗口,對著屋裡的貓,魚和鸚鵡虎視眈眈,但礙於沈醇在,並不敢動。
“這毛色倒是頗為漂亮,天亮之前自己找個陰涼地躲好。”沈醇撫摸著金雕的毛道。
言霽白看著眼前這一幕,倒是覺得很賞心悅目,但也很驚悚。
隨後家裡又多了一隻狗的魂魄,舒雲養魚養鳥養貓養雕之際,還得出門遛狗。
“汪汪汪……”
金毛的尾巴搖的風生水起,言霽白摸了摸,覺得狗子是比貓要熱情很多。
到此還不算頭疼,隨後家裡又多了蝴蝶,沙鼠,蜜袋鼯,烏龜,蜘蛛,蜥蜴以及孔雀。
“阿白,你覺得這個虎鯨怎麼樣?”沈醇問道,“這模樣倒是漂亮。”
“太大了,裝不下。”言霽白力圖保持冷靜。
沈醇是一個古人,沒見到這些稀奇古怪的也很正常,也就是十八歲左右,正處於覺得自己能夠征服世界的年齡,新鮮感爆棚太正常了。
“這個熊貓呢?”沈醇又切換了圖片。
“沈醇,你明天要是不把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送給懂得人養,你就跟它們一起出去。”言霽白起身關上了房門。
他的家裡已經不是動物園了,動物園可沒有這麼多的品種。
“他看起來很生氣。”沈醇摸著身旁的狐狸道,“他不是也挺喜歡摸的麼?”
舒雲在一旁魂魄都快要累成紙片了:“沈先生,過猶不及。”
言先生終於發飆了,再不發飆,他都要死第二回了。
“養不下可以換房子。”沈醇打量著這個家道。
“我勸您最好不要那麼做。”舒雲勸誡道,“言先生會更生氣的。”
“啊?要送走?”成鑫接到電話時有些遺憾,“我覺得那些東西挺好看的。”
各種稀奇古怪的都能看到,想養的都能養,簡直爽翻天。
“阿白生氣了。”沈醇托著腮歎氣道,“你幫我找一下能養的人,送人。”
“送哪些?”成鑫問道。
這都是他精心搜羅的,送哪個都舍不得啊!
沈醇也陷入了猶豫,一堆的小動物在腳底可憐巴巴,確實送哪個都舍不得。
“除了貓狗魚鳥都送走吧。”沈醇起身時險些被絆了一下,發現確實養的太多了,不怪阿白發脾氣。
“好的,送還是很簡單的,我馬上聯係可靠的朋友。”成鑫說道。
言霽白坐在床邊看著窗外,夜幕落下,屋子裡映著外麵的燈火也不是特彆的漆黑,隻是屋外的各種聲音,顯得屋裡有些冷清。
其實熱鬨一點兒是好事,沈醇養的大部分東西也是魂魄居多,還是比較乖的。
他不玩遊戲了,平時也少有什麼朋友,弄這些的時候倒是很開心,最起碼在這個過程中他也很開心,而且到這個地步也是他默許的。
是不是不應該對他說話那麼重?好好商量讓他以後彆養那麼多就行了。
或許他曾經策馬揚鞭,看儘天下奇景鳥獸,如今被困在這方寸之地……
腰被從身後摟住了,置身於另外一個人的懷中。
“阿白,我知道錯了。”沈醇抱著他道,“彆生氣了。”
言霽白浮起的心驀然落定了,他歎了一口氣道:“你是不是在家裡太無聊了?”
“阿白太溫柔,又太縱容了,一時沒收住。”沈醇笑道,“以後不會了。”
“凡事都要適可而止。”言霽白說道。
“是。”沈醇拉長了語調,“阿白不生氣了。”
“嗯。”言霽白應道。
其實一開始也不是很氣,隻是覺得又被刷新了三觀。
……
第二天晨起,言霽白進客廳時發現了家裡又恢複了之前的乾淨整潔,一貓一狗睡在一起,兩隻鳥兒相互依偎,魚缸裡的魚似乎感覺到了動靜,晃晃悠悠的從珊瑚中清醒了過來。
水聲嘩啦,靜謐而又充滿生機。
看來是連夜送走的。
言霽白進了洗手間,心神鬆了下來,其實這樣就是最好的了。
早餐端上桌時,散著長發的青年從臥室走了出來,穿著睡衣,靸著拖鞋,一副沒睡醒的慵懶模樣。
“鬼不是不需要睡眠?”言霽白看著趴在身上打瞌睡的鬼道。
男人長發披垂未必人人都有美感,偏偏他發絲如墨般流淌,五官又精致的很,沒有半分突兀,反而極有美感。
“想睡也能睡,我在帝陵中睡了千年,就是這麼睡的。”沈醇懶洋洋坐了起來,“就是不能按規律的起會比較累。”
“沒睡到自然醒?”言霽白伸手摸了摸他的長發。
微涼,有些硬,但手感很好。
“真要一夢千年,醒來時你都不見了。”沈醇用手梳理著長發,感受到一處輕輕扯動時笑了一下,“喜歡?”
言霽白收回了手道:“發質不錯。”
“口是心非。”沈醇將長發捋好,要紮住時看了看手腕。
言霽白看向他遲疑的動作道:“怎麼了?”
“發繩不見了。”沈醇看著自己的手腕,起身進了臥室,枕頭,床頭櫃,沙發上找了一圈都沒有。
言霽白看著他擰住的眉頭就知道應該是找不到了:“先吃飯,應該就在家裡,飯後再找。”
沈醇坐在了桌前道:“不應該啊,我一般就套在手上。”
“先用這個吧。”言霽白取出了之前純黑色的發繩道。
沈醇隨意紮起馬尾,連吃飯時都帶了點兒意興闌珊。
言霽白飯後幫著一起找,愣是沒有找到絲毫蛛絲馬跡:“會不會是你昨晚送走的那些動物不小心帶走了?”
沈醇沉吟,直接給成鑫掛了個電話。
“發繩?我幫你問一圈。”成鑫問了一圈回複,“沒有啊,沒見什麼發繩。”
“那些非**你怎麼處理的?”言霽白看著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說是失魂落魄的青年道。
“送去投胎了。”沈醇說道。
“再買一根吧。”言霽白思索道,他倒是知道沈醇很喜歡那個帶寶劍的頭繩。
“阿白,那是最後一個了。”沈醇看向他道。
言霽白:“……”
“罷了,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沈醇起身道。
“我今天去學校授課,你要一起去麼?”言霽白覺得還是轉移他的注意力比較好。
沈醇撐在玄關處道:“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