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瑾琢磨片刻,便早早地歇下了。
出門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沾到床。雪緞織錦被,裡麵填充的是鵝絨,睡起來軟蓬蓬的,讓他有點想家了。
好在離京城,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快馬加鞭,一周就能趕到。
賴瑾想著能回去見到阿爹、阿娘,又歸心似箭,還有點小激動。
第二天,大清早,賴瑾便起了。
他吃過早飯,帶著隨從出發,一路疾馳直奔京城。
……
東安關告急,賴瑭領著五萬大軍過去支援。
衛國公府所在的保平郡,與尚郡、清郡接壤,擔心受到戰事波及,衛國公帶著除世子外的其他幾個兒子,跟著賴瑭的大軍一起出發,趕回封地。
賴瑭要從保平郡路過,他們順路,正好結伴同行。
東陵齊國舉兵來犯,兩家又是鄰居,這時候自當守望相助,衛國公府跟成國公府的走動,近來逐漸勤快起來。
沐真正跟衛國公夫人在前院聊著天,忽然聽到外麵響起密集的馬蹄聲迅速逼近。
她警惕地豎起耳朵,仔細辯認那聲響,立即斷判出至少有一百多騎,且那馬蹄還是釘了鐵掌的。這是自家的騎兵!
沐真把手裡的杯子重重地放桌子上一放,站了起來。
很快,馬蹄聲就在府門前停下,緊跟著一道熟悉的身影飛奔著進來,邁進院子就開嚎:“我阿娘呢!”
沐真盯著披頭散發進來的賴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抬起頭看看天,又再看看賴瑾:大白天的,喝著茶呢,開始做起夢來了?
衛國公夫人聽到馬蹄聲也嚇了一大跳,再看到賴瑾出現,人都呆了:這又發生什麼事了?
賴瑾嚷完,看見自家阿娘,再看旁邊還有個貴族婦人,有客人。他飛奔過去,一把抱住阿娘的胳膊,扯開嗓門就開嚎:“阿娘,趙郡郡守集結四萬多的大軍來打我,他堵住路,不讓我過去,哇……”嘴巴一張,嚎啕大哭,仿佛積攢了天大的委屈,在見到娘親後瞬間傾泄而下。
沐真的難以置信被瞬間衝得消煙雲散,讓那刺耳的哭聲衝得她腦門疼。她是有多想不開惦記兒子啊!好不容易清靜幾天,這回來又得滿府雞飛狗跳!十二了,封官拜將了,這鬨騰的何止是府裡啊。
她暴吼一聲:“你好好說話!”
賴瑾瞬間收起,鼓起腮幫子扁起嘴,一副我很委屈的樣子。
衛國公夫人見狀,都替沐真愁。
沐真沉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回來了?”
賴瑾便把自己才出長郡,剛踏上趙郡地盤,就叫威遠侯高威帶人堵住的事繪聲繪色地講給他娘聽,說:“你都不知道,山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兵,還有弩車,還有落石滾木。齊仲,就是斥侯頭子,他告訴我,那姓威的……不是,姓高的,不僅把趙郡的郡兵、所有縣的縣兵都聚來了,還從豪族征召壯勇,集齊四五萬大軍堵路。他就擺著茶棚子帶著一堆人坐在路中間喝茶,我上前理論,他們就……”
他跑到客堂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學著威遠侯高威的樣子,把他當時的神態反應現場表演給沐真看。
沐真瞧見賴瑾這樣子,滿身的血液直往頭上湧。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想打兒子,還是想打高威。兒子是親生的,四十歲的時候才生下他,算了,不打了。高威,都五十多歲的人了,孫子都比賴瑾的年齡大了,這麼堵路欺負人,什麼意思?
賴瑾剿匪收兵的事,她是知道的。邊郡那地方,真要是兩萬人這麼直接過去,跟送死有什麼區彆?高威這麼做,八成是皇帝私下授意。
她深吸口氣,壓住怒火,問:“那你的兵呢?”
賴瑾從地上爬起來,把杯子一放,說:“姓威的,就趙郡郡守不讓我過去,帶兵回來又走得好慢的,拖累我的速度,我就把他們留在長郡啦。不過阿娘放心,隨時可以調回來,而且我沒讓他們留在長郡白吃糧食,我把他們租出去啦。”
沐真的聲音拔高好幾個調:“租出去?兵能租?”
衛國公夫人震驚地看著賴瑾,也有這想法。
賴瑾說:“打仗的時候,還經常到處借兵求援呢。房子都能用來收租,兵也可以啊。”
沐真問:“你租給誰啦?”還有人敢租兵的?就不怕引狼入室?這還有敢把兵租出去的,也是厲害!她的腦子嗡嗡的,盯著賴瑾,發現自己還是小瞧了他。
賴瑾說:“長郡郡守啊。他可有錢了,穿得可好了。我看他天天喝酒無所事事的樣子,就把兵租給他玩啊。他給租金的,我按照大軍的俸錢出的價,翻倍,這樣大軍不用我掏錢發俸祿,還能再從他們身上賺一份俸祿錢。娘,這比出租房子、鋪子可賺多了。”
衛國公夫人心說:“兵租出去,租久了,還能是你的嗎?”房子、鋪子有房契、地契,跑不了,兵有腿的!
她聽得差不多,便起身告辭,還勸了句:“孩子還小,打輕點。”這要是自家孩子,能打得半死,叫他再也摸不著兵。
沐真聽到是借給承安伯,心裡便有了數。她麵上一副壓住怒色的樣子,將衛國公夫人送出門,扭頭就衝賴瑾吼:“現在就跟我進宮。堂堂二品將軍,你扔下兵就跑回來,像什麼話!”揪住賴瑾的胳膊,拉出門,拽上馬,直奔宮門。找皇帝算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