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 144 章(1 / 2)

刑部尚書以及左右侍郎回到刑部,將刑部上下召集到前院,把沐瑾在堂上所說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眾人,同時宣布了刑部上下放假之事。

有刑部官員出來,雙膝重重地磕地上,跪地抱拳,道:“尚書,倫理綱常乃天地之理,父母養育女兒,兒女孝順父母,這孝道何錯之有?兒女不孝順父母,養他作甚?撫育子女何等艱辛,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辛苦勞作供其吃喝,不當回報父母不當敬孝嗎?”

“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國無君則亂、則亡,家裡無當家主事者,受人欺辱時,叫一介婦人拿針錢簍子同人拚命嗎?便是在這幾郡之地,婦人能坐堂議政,這天下不還是將軍的嗎?他便不怕將來他的兒女效仿於他,也將其驅逐嗎?”

隨著這一人發言,一個接一個的刑部官員出來,跪地向刑部尚書進言。

刑部尚書的祖父曾掌管一郡律令,後來與人爭權落敗,又逢亂世,家中產業遭忠義侯侵占,窮困潦倒,隻剩下些祖傳書籍。從小父親就教他,要熟記每一條律令、禮法,將來去做官,重振家族聲威。

他從還不知事起便已經在學禮法、律令,二十幾個寒暑,每一條禮法律令、每一個典故都深深地刻骨子裡,奉為聖諭至理,卻不想有遭一日,遇到了毫無禮法的沐瑾。天地君親師,他麵對是君主訓斥,說起兵便起了兵,麵對父親行事覺得不公、不平,說他父親驅逐了便給驅逐了。

沐瑾興兵起家,他遵的不是禮法,而是在他的地頭守他的規矩。

刑部尚書說道:“諸位,諸位講禮儀綱常,將軍講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在這幾郡之地,將軍以武立足,以工匠作坊大肆製造器械工具迅速崛起。數百年前,得豪族支持者坐江山,可如今,諸位瞧瞧這幾郡之地的豪族,連塢堡都夷為平地,將軍甚至不坐堂不議政,他依然穩固如山。諸位,若是以前的禮儀法令行之有效,何須白澤降世來平這天下。”

他還想做官,還想看看將軍是不是真能平定天下治理出一個太平盛世。從種種跡象來看,將軍改法令,是因為他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準則、法令要實施。

可傳了不知道多少年、多少年的倫理綱常說要廢,刑部尚書自己都沒底、彷徨。曾經二十多年的辛苦努力、世世代代遵循的規律法則都成了……錯的?那麼多年,那麼多代人一直用的東西,能有錯?可將軍說,法令適應不了局勢,會帶著一個朝代走向滅亡,細想之下,又確實有幾分道理。

刑部尚書道:“諸位,這是將軍打下來的地盤,在他的地頭,守他的規矩,遵他的法令,若是有不願追隨將軍變法的,便請遞請辭離去吧。”

最先出言向刑部尚書進言的年輕人起身,道:“在下伍子舟,母為曹氏女,雖曹氏已然沒落,但先祖風骨猶在,諸君可願隨在下到府軍府進言。”

刑部尚書的心裡咯噔一聲,看向伍子舟,喚道:“伍子舟,將軍手腕你是知曉的!”

伍子舟重重地朝刑部尚書行了一個長揖,轉身朝刑部衙門外走去。

陸陸續續的,又走出十幾人,跟著伍子舟前去。

左侍郎上前,急聲叫道:“兵卒何在,快攔下。”

刑部尚書抬手製止,道:“攔得住他們,攔得住天下悠悠眾口嗎?將軍變法,有願意追隨者,也有不願者,有得利者,便有失利者。”

他看向還有不少人在猶豫掙紮,說:“將軍變法,說來我等也是受益者,若無將軍和殿下不拘一格,不論家世貴賤,隻論才學以考試選才,我等怕是還在田間一邊耕作一邊埋頭對著木簡喟歎一身本事無用武之地。”

這讓原本內心反複掙紮的眾人更加猶豫,甚至諸多人細細思量其中利弊,更有人直接不想了。

想什麼?塢堡都能夷平,豪族都能鏟光,他們這些吃將軍俸祿的還能掀得起浪?遠的不說,瞧瞧郡尉府,好幾千郡兵,因為沒守將軍的規矩,都送去邊郡開荒了。

刑部尚書見到他們的神情有鬆動,繼續說:“在座諸位中,想必還有非嫡長出身沒有分家者,所得錢財俱都要上交給父母的吧。自己掙來的家業,將來能落幾分在自己手中,可曾想過?若是所得錢財中,要交幾成奉養父母形成律令,想必不會再有此憂慮。”

此話一出,院子中刷地有數十道目光落在了刑部尚書身上。

刑部尚書見有效,又說:“想必還有家中隻有女郎,膝下無男丁者吧。若生的女郎,如謝郡守、許侍郎那般,想必也是不愁家業無傳承的。家業交給女婿,總不如交給女兒來得放心。即便兒女雙全,如陳郡郡守那般,兒子為將、女兒為官,如今誰還敢像以前那般瞧不上他,誰還敢罵他破落?”

刑部前院一片安靜。

刑部尚書道:“將軍的規矩若是於他的大業有利,與我等有利,他又有兵勢,誰能阻他?諸位想想,不說將軍的大軍中,便是在朝堂之上就有太史令方易當眾嚷出想要封侯拜爵位列功勳殿的話!榮華富貴、名垂千古,就為這八個字,諸位不妨去問問,有多少人願擁立將軍新法,也去問問那數萬女兵,願不願回家洗手做羹湯,誰敢把長公主殿下趕下正堂,逐去後院?”

刑部左侍郎和右侍郎一起沉默了。

把長公主殿下趕回去,換成將軍來坐堂?且不說會不會累死他們,將軍的軍中人才濟濟,換成將軍坐堂議政,以後的朝堂全都是武將的天下了。

刑部尚書道:“我這便上書擁護將軍,諸位若是有意追隨將軍,請與我聯名上書,若是不願者,亦不勉強。自是,不願遵從將軍律令者,如何斷案,以何為憑據斷案,以後送往刑部的案子卷宗都不能叫其沾手斷案了。”

在刑部,不能斷案,連卷宗都不讓沾了,還能做什麼?端茶倒水嗎?最重要的一點,將軍遲早兵出魏郡,且勝算極大,一旦將軍攻城奪地,必定派官。他們這些文書小官,將來極可能執掌一郡刑罰律令,甚至有可能立足朝堂。若是不從,辭職回家,一人十幾口薄田,僅夠糊口,還得辛苦耕作,他們連鋤頭都拿不動,現在的地還是佃出去給人種。倒是可以經商,但家中女眷已有做此營生,且有他們在刑部做官,也沒誰敢欺家中買賣。若沒了這層保障,隻怕還得靠著將軍出來主持公道,這買賣才能做得下去。

刑部有自己琢磨的,也有悄悄議論的,待刑部尚書提筆寫好擁護書,左右侍郎上前寫上名字,其餘眾人也紛紛排隊上前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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