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城門口當天下午就清理了出來,之後便是將糧食、秋衣運到各個城門口好讓城裡的人看完,同時派宣傳兵進城,挨條街巷向他們喊話,讓各地招來的新兵在明天早上到四個城門口排隊領糧食和衣服,跟著同鄉們一起回去,大將軍會派兵一路保護,確保他們順利到家。朝廷已經派了官員抵達各縣、鄉、裡,他們回去後,會給他們分配耕作的土地,以後地裡的收成隻需要交三成……
出自各郡的老兵,你們是戰俘,按照慣例,需要分派到各自家鄉所在的郡縣修路、挖渠、挖蓄水池,乾滿三年即可歸家,期間家人也可來探望。服完勞役回家以後,你們就是平民,可以種地、經商,你們的子孫後代可以從軍考官,若有出息者,改換門庭為官做將亦不在話下。
宣傳兵扛著大喇叭邊走邊喊,所到之處,人們紛紛聚集,聽著他們的喊話。
來自各郡的兵卒們聽著宣傳兵的喊話都有些不敢相信,還很心動。當俘虜乾活,一日三餐管飽,四季衣裳管穿暖和,五天一頓肉食,若能評優者還得有錢財、減免勞役期限等獎勵。當俘虜隻用賣力氣,不用賣命,吃食待遇甚至比現在當比卒還好,而且修的是自家附近的道路、水渠,受惠的也是自家人和鄉鄰,並且很快就能還鄉,比起打仗送死可好太多了。如此一來,大部分兵卒都不想再打下去,老老實實等著大將軍的軍隊進城。
有一些貴族出身的人想到以後將會一所無有,還要跟這些兵卒們一起服牢役,心裡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對於上頭的投降舉動十分不滿,意圖逼他們跟沐瑾繼續打,帶著家兵武仆去截殺街上的宣傳兵。
宣傳兵進城,既是安撫,也是試探,對此早有防備。他們能被挑出來,不僅僅是因為嗓門大,更得應變能力強、腦子轉得快,麵對各種突發情況應付得來。
一群宣傳兵們第一時間按照軍陣隊形排好,扔下牛皮喇叭,取下背在身後的單手盾握在左手間,長刀帶著不方便,換成腰刀懸於腰間,如今遇到襲擊直接拔劍出鞘。
他們在排列好隊形的同時,已經看清楚來人不到百人,而宣傳兵是以一個什為單位行動的。
人數差距有點大,一群宣傳兵卻並不慌亂,他們采取什長打前鋒,左右各一個伍的隊形,兩個伍的兵卒側身背對著背,跟著什長直接迎著衝殺過來的人撲了過去。
隱藏在人員中的接應人員早發現了這批人,早就撒開網等在周圍,就等著他們跳出來後一網打儘。
宣傳兵和接應人員,對這批跳出來截殺的人形成內外夾擊,隻在頃刻間的功夫,便把他們撂倒。
對於這群刺客,他們都懶得留活口,把地上還能動彈、喘息的通通給抹了脖子、割下耳朵記成戰功。三個什的什長把這群斬獲戰功分配完,取出攜帶的醫療包迅速包紮好傷口,繼續該乾嘛繼續乾嘛。
宣傳喊話特彆費嗓子,一群宣傳兵喊了一個時辰,收工,換人。
……
宣傳兵在城裡喊著話,新兵們紛紛朝著城門口彙聚,順著指引排好隊,到領取衣服處接受詢問檢查。
詢問是問,來自哪裡人、以前是做什麼的,家裡有些什麼人,再脫下衣服檢查身上、雙手雙腳,檢查過關的,立即發放半新舊的秋衣,去到指定的帳篷處換上。
帳篷處立有牌子,上麵有字,但他們不認識,把守帳篷的兵卒會告訴他們:“這是你們老家縣城的名字,等到人齊之後,會安排你們跟著同一個縣的同鄉回去,親自把你們送回到家。”
他們在帳篷裡換衣服時,會相互打聽,還真是來自同一個縣的。即使有些木納不願說話的,遇到同帳篷的人詢問,也會答上幾句。
還有些人很好奇,問,剛才脫衣服檢查時,怎麼有人被抓走了?
一群人猜來猜去,都不知道。
帳篷裡負責維持秩序的兵卒看不下去,說:“我們都是貧苦出身,從小打赤腳,腳底、手掌全是厚繭子和細碎裂口。那些豪族出來的,細皮嫩肉的,脫衣服一看就跟我們不一樣。他們想混在新兵中逃出去,自然被揪了出來。還有一些老兵,也想冒充新兵混過去,可老兵握長矛、兵刀磨出來的繭子跟新兵乾雜活磨出來的又不一樣,而且各郡精銳,待遇再苛刻,經過這幾年練兵也養得壯實起來,脫下衣服滿身肌肉,哪像你們,脫下衣服瘦得像排骨成精。”
一群窮苦出身的新兵們這才明白過來。
他們換好衣服,出了帳篷,便瞧見不遠處還架起鍋灶,正在煮著熱騰騰的食物,之前出來的新兵已經領到食物,正在大口吃嚼。
一群人紛紛過去,見到有穿著盔甲的兵卒在發饅頭,同時大聲吆喝道:“沒吃飽的可以繼續來領,我們大將軍說了,既然到了他這裡,就斷沒有再餓肚子的道理。連續好幾天沒吃東西的,先去喝肉粥緩緩胃,以防撐裂胃枉送了性命。”
肉粥!有肉!那些一天沒吃食物的,也先去領粥喝,想著喝完粥,歇會兒再去領饅頭也一樣。
有穿著盔甲拿著武器的兵卒維持秩序,一群上到戰場上都不敢殺敵的新兵根本不敢在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兵卒子跟前生事,領到食物以後,老老實實地蹲在地上吃東西,順便聽著宣傳兵喊話,教他們背誦沐大將軍的新政策。
他們聽著那一條條新政策,得知沐大將軍治下一直都是這樣的,不僅兵卒養得壯,百姓們也富。百姓不能再稱為賤民,要稱為百姓或平民,平頭百姓,沒官爵軍職的人通通叫百姓,包括經商做買賣的豪族。有官職的叫官員,有爵位的叫貴族,有軍職的稱為軍人。
宣傳兵還喊話,告訴他們,回去以後好好乾活多種糧食多掙錢,把自己養壯些好來參軍,給大將軍當兵卒,一個月兩千薪俸,有四季衣裳,每季兩套,你們穿的就是我們淘換下來的,是不是還很新啊!
兩千錢!新兵們嘩然,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錢。
許多新兵朝身邊的人說:“給我兩千錢,我敢把豪族的腦袋擰下來。”難怪沐大將軍的兵都不要命不怕死。好多錢啊。
等以後各地的作坊開起來,每個月做工都至少有三四百錢,種地的糧食足夠自己吃和養家禽牲畜,養出來的牲畜賣了錢可以送娃去學堂讀書,將來娃可以考官做將軍,男娃、女娃都能考官,隻要一個孩子有出息,下半輩子就是官老爺、軍老爺的爹娘啦。
新兵們聽了一耳朵,把要背誦的全背下來,之後便把領糧食的地方,背誦完條款就去領糧食。
每個人二十斤糧食,用稱稱過後裝進麻袋裡給他們,一厘不差。
他們背著糧食,按照指引去跟護他們回去的兵卒會合,許多人忍不住向兵卒們打聽,能不能也把他們收進軍中,他們也想給大將軍打仗賣命。
兵卒斜眼一掃:“你們現在這樣子,上了戰場就是送死,回家先把身上的肉養起來多長點力氣,再跟著村長練幾年拳腳再來吧。”
新兵們穿著禦寒的秋衣,背著糧食,再跟著護送他們回去的兵卒回去。
這邊新兵們發著禦寒衣物,一批批地回鄉,另一旁,許瑗帶著運輸隊押送軍需物資抵達廣庭郡城。
方易跟中軍大營的參軍、糧曹、軍需官一起清點完物資,之後便派發到各營,讓他們換上嶄新的冬衣。換下來的秋衣,趕緊給各城門口的新兵送去。
為了防止城裡的各郡兵馬亂起來,押送物資的運輸隊並沒有休息,而是作為儲備軍隊,備戰。
與此同時,沐瑾寫了調令,把在各郡乾活的工程兵也全都調派了過來。
城裡的兵卒全是各郡精銳,裡麵不乏忠心耿耿願意效死的人。這些人有些是軍官,有些就是普通兵卒,混在軍隊中,對方要是想要蟄伏不表現出來,很難區分。
大部份兵卒都是窮苦出身,在軍中能做的就是聽命令,讓乾嘛就得乾嘛,不然輕則受杖、重則軍法處置,任何決策、戰令都不是他們說了算。可以說,戰爭,最直接的受害者,其實是這些上到戰場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