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瑾到長嶺山防線大營沒幾天,許瑗押著軍需物資到了。
廣庭、平川、青陽幾郡的餘糧全部拉去淮郡,糧食緊張的問題得到順利解決。
陳郡、淮郡、魏郡的百姓種糧交的稅少,再加上耕地分得多,每個人至少十畝耕地起步,家家戶戶都有餘糧。
糧食不耐放,到第一年就成了陳糧,且囤積糧食需要蓋糧倉、防潮防濕勤晾曬,尋常百姓即使想大量囤積,也不太能囤得住,多餘的都拿去賣掉換錢,添置家什物件。
蕭灼華開設有平價連鎖米糧鋪,水力磨坊、食品加工作坊等,收購老百姓賣出來的餘糧,加工成麵粉、麵條、醬料、糧油等售賣到各地。沐瑾在前線打仗,正是需要糧食的時候,她隻留下維持市場供應所需,其餘的都給沐瑾送去。
沐瑾在離開前,跟淮郡的豪族簽訂了肉食、菜乾的軍需供應。
豪族們沒有土地、沒有養殖場,為了保障沐瑾的肉食、菜乾供應,在各縣、鄉都設置了收購點,從老百姓手裡收菜、收雞鴨鵝魚羊兔等肉食。老百姓見到有錢可賺,再加上自家現成的田地用來養家禽,也紛紛搞起了養殖副業,魏郡、淮郡、陳郡、野溝子縣等地的肉食產出相當可觀。
這就大大保障了前線軍需供應。
軍需押送不容有失,蕭灼華不放心彆人,都是派許瑗在路上奔波。她想到快過年了,而沐瑾又是個大手大腳的,又特彆看重兵卒們吃好穿暖,特意從草原調撥了一批牛羊肉食給沐瑾送去,順便帶送了批戰馬過去。
這一次調派軍需物資,幾乎是動用了淮郡、以及草原那邊的運輸隊,浩浩蕩蕩的運輸隊伍前不見頭,後不見尾。
這麼多的軍需物資拉到前線,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中軍大營、女兵營的早就見慣不怪,可梧桐郡、趙郡等幾個郡的兵卒沒見過,聽到說軍需物資到了,紛紛趴在柵欄前努力地往外看,想看清楚馬車上的防水布下麵蓋著的是什麼東西,議論紛紛。
他們對於看不到頭的運輸隊伍和押送人員,唯有用驚歎聲來表達自己的震驚。
沒過多久,又有穿著羊牛襖做牧民穿戴的人趕著數以千計的馬匹走過。兵卒子們高呼出聲:“馬,好多馬!”激動地問身旁的人:“是不是戰馬?”
有靈伶的,飛奔著跑去找各自的千總,千總們又往郡守們那裡報。
承安伯、威遠侯、方稷他們聽到消息都坐不住了,紛紛趕到路邊探頭張望,之後騎著馬便往沐瑾的大營趕。
這可真是……
威遠侯隻恨自己當初瞎了眼,早知道在沐瑾去邊郡時,就該投奔過去。
沐瑾、賴瑤正跟許瑗說著話,聽到賴泉來報,說方稷他們幾個在外麵,道:“讓他們進來吧。”
承安伯和威遠侯不請自來,心中很是忐忑,可那些戰馬瞧著實在太讓人眼熱了,且這麼多的軍需物資,他們是真想開開眼。
方稷向沐瑾抱拳行禮,道:“見過大將軍。”
沐瑾笑道:“來得正好。”他指著方稷對許瑗說:“往後這奔波勞累的事情,讓姐夫來跑,你嘛……也沒法閒著。”
許瑗沒好氣地說:“在你這兒,有能閒著的嗎?”沐瑾說道:“從長郡到淮郡,好幾千裡地,押送物資路上的耗費太大。菜乾、雞羊魚鴨肉等肉食供應,可以就近從幾個郡采購。姐夫、承安伯、威遠侯,還有鄭郡守、高郡守,你們支援戰事,又是出錢,又是出人,這筆開銷,我得給你們填補上。我要是給你們錢財,拿到手的是死錢,花著花著就沒了,且你們沒了地,總得有進項養家。”
他對許瑗說:“五姐,勞煩去搬幾箱加工好的肉乾、菜乾、麵粉等食物進來。”
許瑗當即安排人去每年搬兩箱進帳篷,拿刀子割斷封口的繩子,露出裡麵的食物。
沐瑾指著這些加工好的食物,把他跟淮郡豪商怎麼定的買賣告訴他們,問:“有興趣嗎?長嶺山防線幾萬大軍的食品加工,稻穀去殼、麥子磨粉、肉食供應,這不是一家食品加工作坊能供應得上的。做軍需供應這一塊,算是長期固定的買賣,另外你們還可以散賣。”
他的話音一頓,道:“那些落遠的兵卒,要是不願意回鄉種田,或者舍不得離開你們的,正好可以招進作坊做工。”
威遠侯趕緊抱拳說道:“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
其餘幾人當然願意。沒見著淮郡許琦、方易他們做著買賣有多富嗎!這才剛投奔大將軍,就輪到他們了。
沐瑾根據加工種類不同,分成若乾作坊,讓他們拿去分一分,等確定好有哪些人承接這些買賣之後,再來跟他擬定契約。這幾人屬於各郡領頭的,還有很多小豪族依附他們,要是他們幾個吃肉,旁人連湯渣子都沒一口,會出亂子的。這買賣是他們自己留著,還是拿去送做人情,由他們自己看著辦。
他說道:“醜話我先說在前頭,這是軍需,是要吃到肚子裡的,要是出了差錯,可是會抄家殺頭的。如果沒把握拿得下來的,不要勉強,買賣還有其他買賣可以做。我能收你們的地,自然是能把你們都安置得下來的,不會讓你們窮著餓著。”
幾人紛紛應下。
沐瑾道:“等運來的物資清點入庫後,你們派人來領,各營都有,大家過個肥年。這次隻分食物不分戰馬,這批戰馬是在收編結束後,給將領們用的,佰長級彆以上的都有。騎兵的戰馬,得等到開春後才送來。”
威遠侯、鄭郡郡守幾人紛紛抱拳向沐瑾道謝。
目前都還在訓練,為收編選拔做準備,嚴格來講,各郡的兵都還由他們掌管,也由他們養著。沐瑾算是把這批物資送給他們的。
他們明白,在沐瑾這兒,兵要養得強壯,必須得吃肉,夥計必須好。若是像以前那樣,把東西都扣在手裡,或者是拿去賣成錢,讓底下的兵卒餓不死就行,是會掉腦袋的。
沐瑾的刀子快不快,抄家滅族起來會不會手軟,看看讓他打下來的幾個郡就知道了。他們是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途去挑釁沐瑾的軍威。
連番變化給他們造成的衝擊太大,幾人都有點不適應,需要消化消化,把這一樁樁事情琢磨了又琢磨。
高嶺郡守秦鶴從沐瑾的大帳出來後,遠遠地看了一會兒卸載軍需物資,把物資和卸貨的人、旁邊的護衛都仔仔細細地觀察了遍,這才回到自己的營帳中。
長女、兩個兒子、手下的千總、幕僚們都已經等在帳中。
秦鶴的小兒子秦慕見到他,便迫不及待地問:“阿爹,什麼情況?是不是軍需?是不是給即將收編的大軍用的?”
秦鶴道:“不是。”
秦慕“啊”了聲,道:“那……是給中軍大營的?”
秦鶴道:“大將軍說,等清點入庫後,讓各營去領,都有,讓大家夥過個肥年。”
秦慕喜難自禁,道:“哇,這……這是提前發給我們啊,大將軍果然闊綽。”
秦鶴看著小兒子模樣,心中直愁。讓他去參軍打仗吧,真擔心什麼時候就沒了。做買賣吧,更不成,考官吧,瞧著也不像是能當官的。
長女秦若說道:“大將軍此舉,既是安撫,也是考量。”她拿在手裡的軍紀冊子放在秦鶴的桌子上。
秦鶴看向明眸皓齒才智過人的長女,頷首道:“正是。這批軍需領到手以後,學著中軍大營和女兵營的派發方式,都發給兵卒。若兒,領軍需、派發軍需之事,都由你去辦。”
秦若抱拳道:“是。”
秦鶴把開作坊的事情交給次子秦光去張羅,將秦若單獨留下,把侍從們都遣退,對秦若低聲說道:“沐大將軍成親多年,膝下一個子嗣都沒有。以他的身份地位,將來後宅怎麼都得再添幾個。他是個肯放權的,瞧瞧寶月長公主如今的權勢,若能去到他身邊,必得極至富貴。”
秦若的神情淡了幾分,道:“阿爹,我雖未見過沐大將軍,但從他頒布的軍紀、律令都能看出,此人極厭惡養妾室。”
秦鶴道:“男人能有幾個不好色的?沐大將軍能跟寶月長公主成親,不也是先傳出他對寶月長公主有意之事,這才惹出陛下賜婚一事的。若是能成,那是潑天的富貴。”
秦若說:“老成國公七個孩子,除了賴瑛,賴瑭、許琦皆無納妾,就連賴瑤所嫁的方稷,如今年近三十,膝下僅有一獨子,也未曾動過納妾心思,可見家風使然。女兵營征招女兵,我已經報名,雖武藝略差幾分,但因精通文墨術算,精通各項典故,已通過考核,明日便要入營,領軍需之事,還請阿爹找一弟吧。”抱拳行了一禮,轉身出了帳篷,才控製不住激動的情緒,長長地呼出口氣。
她得慶幸大將軍麾下招女兵,才能讓她為自己搏一條出路,不然,遲早會被阿爹送去攀權附勢。
之前,她差點就被送去博英郡侯府,幸好博英郡侯跟沐瑾有仇,她問了句“阿爹不怕博英郡侯再次敗在沐瑾手裡,為他所連累麼?”將他嚇住,而周邊幾郡,承安伯、威遠侯的年齡都大了,兒子還沒承襲家業做不了主,給不了他利益,鄭郡跟高嶺郡一樣弱小,阿爹看不上。她阿爹相中了梧桐郡的方稷,梧桐郡多少人想給方稷送妾,不僅沒成,反倒把方稷得罪了,被狠狠一通收拾。
秦若原本要等上幾日才入女兵營,當下也不耽擱,回到帳篷中收拾了行禮,便去了女兵營報道。
女兵營招了這麼久的兵,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大部分人過了選拔進入軍營時,都有親人相送,有舍不得抱頭痛哭的,有念叨著發了俸祿寄回家給兄長弟弟娶妻的,有念叨著傷亡撫恤名字不能留外人的,一定要留給你阿爹阿娘的,有叮囑上了戰場一定要多加小心擔心得不行的,還有很多跟秦若一樣,剛選拔過關就著急忙慌一個人跑來報道的。
那些幾乎都是為了逃脫家裡人,走投無路,躲到軍營裡來的。她們為了掙條出路,在選拔的時候就能把命豁出去,明明扛不起來的大石頭拚了命地去扛,測耐力的時候跑到摔在地上,爬都要爬到終點。可那些都是窮苦人家,這位女郎一看就是大豪族出身,竟然也上午剛過選拔,下午就扛著包袱一個人來了。
守門的女兵千總愣了下,上下打量秦若,確認道:“報道的?”
秦若遞上自己選拔過關的文書,道:“高嶺郡郡城秦若前來報道。”
女兵千總檢查過文書,指向新兵營報道處,對秦若:“去那裡報道。”給她放了行。
沐瑾等軍需清點完,按照各營人數分派好,便讓人去通知他們來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