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1 / 2)

“你背後的槍傷就是這麼來的?”喻懷寧聯想到事實,心臟猛然抽痛。

先遭遇了母親的傷害,又親眼經曆了對方的自殺,結果還被同胞兄長舉槍相對?那時尚且年幼的時錚,身心遭受到的傷害是常人無法想象的。

時錚微微頷首,歎息著將那段殘忍的回憶講完——

時徹舉槍的雙手微微顫抖,一張臉緊張到慘白,而時錚同樣也被兄長的舉動驚到在地。就在兩人僵持的時候,希爾頓卻笑眯眯地拍上了前者的肩。

“你是哥哥還是弟弟?做得很好,現在你隻需要按下去,砰!”聽似溫沉的教導,卻讓人毛骨悚然,“你就能跟我回家,而且從此以後,除了我,任何人都不會和你爭奪。”

時徹咽了咽口水,僵著臉色盯著近處雙眼通紅的弟弟。

“……哥哥?”時錚喊道,眼中充滿了不相信。

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分明幾個小時前,他們兄弟兩人都還嬉鬨在一塊。

“你這個當哥哥的下不了手?那好……”

希爾頓又摸了摸時徹的腦袋,用眼神示意手下。後者將自己的配-槍上了膛,丟在了時錚的腳後跟。

“撿起來,你也有機會殺了你哥哥。”希爾頓笑著交代時錚,緊接著又對身側的小孩說道,“時徹?你再不動手,死的人就可能是你了。”

希爾頓後撤了兩步,就像是遊蕩在人間的惡魔,冷眼旁觀著這場生死抉擇。時徹和時錚僵持了短短幾秒,希爾頓的語氣就帶上了不悅,“連殺人都不敢,又怎麼配做我的繼承人?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跟他進屋的下屬同樣饒有興致地盯著這一幕——讓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兩人自相殘殺,多有趣啊!

時錚恨死了這個無情教唆挑撥的男人,他側臉垂眸,盯著黑幽幽的槍口,心裡湧現出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真該死的人,是眼前這個惡魔!

他握了握拳頭,側身彎腰撿起槍-支,就在他將要起身的下一秒——砰!深入骨髓的痛感瞬間將他擊倒在地。

血色漸在他的側臉、流入他的脖子,是前所未有的痛苦的溫熱。

時錚費力偏過頭,死死盯著那抹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身影。

對方丟下手中的武器,滿臉淚痕地無聲哭泣。希爾頓一反常態地將時徹抱起,眼中是帶著冷色的、讚許的笑意,“好。人生第一枚子彈就擊倒了自己的親弟弟,有出息!”

時錚的腦袋嗡嗡作響,舊傷未愈、再添新傷,他早已經無力去掙紮。

有人用臟亂的鞋尖踢了踢他的臉頰,嗤笑道,“老大,這小孩還沒死透,要不要我再補上一槍?”

“……不要。”是熟悉的、帶著哭腔的聲音。

“小少爺說了不要,那就不要吧。”希爾頓難得順著一個孩子的意思。他看向倒在血泊中的時錚,聲線中沒有半點憐惜,“丟在巷口的垃圾堆裡,由著他自生自滅吧。”

這麼小的孩子,身上又受了這麼重的傷。等血流儘了,也就活不下去了。

手下想到這點,乾脆點了點頭。他提起即將陷入昏迷的時錚,就像是在拖一件隨手可丟的垃圾。

“……不要。”痛苦不堪的時錚張了張口,最終隻能任由自己的意識消散、昏沉。

……

喻懷寧蹙緊眉頭,雙眸裡帶上了一層輕薄的水霧。

時錚發覺這點,用指腹輕柔地撫走了這片濕潤,勾唇反向安慰,“都過去了,我這不是好好的?”

“後來呢?”喻懷寧被他這句話輕而易舉地帶回現實。他不自覺地握緊男人溫熱的手,沉重的思緒終於有所釋然。

“或許是命不該絕,往常無人進出的小巷子那天居然來了人。”時錚慢悠悠地說道,“後來聽賀姨說,她那天難得有心情去拜訪舊友,結果認錯了路,意外在一片垃圾堆裡發現了我。”

“求生的本能讓我殘存著一份意識,她聽見我一直在呼救,於是就替我報警送醫。臨走前,還給我墊付了一大筆的醫藥費用。”

時錚一直覺得自己命大,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僥幸活下來。徹底恢複意識後,警察特意來醫院詢問過幾次,他的姓名住址、家人聯係方式,甚至還包括他肩後的槍傷……

“我怕擅自說出實情會惹上麻煩,所以麵對警方的提問都隻搖頭。”

如今想來,當初的做法無比正確。希爾頓的日月幫勢力達到警方都覺得棘手,如果時錚貿貿然地用小孩子思想‘抓壞人’,恐怕剛撿回來的小命又得丟。

“小時錚這點倒是挺聰明的。”喻懷寧哼笑著揉捏男人的指尖,心情總算好點。

時錚輕笑,繼續說道,“A國的醫院不是福利院,不養沒錢的人,所以沒多久,我就被轉送到福利院,又被轉送到了更偏僻的孤兒院。”

喻懷寧聽見這個詞彙,突然在意發問,“你和孟雪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嗯。”時錚並不隱瞞,可溫柔語氣頃刻就冷淡了不少,“我那時受傷未愈,又是新進院的孩子,在那個同樣弱肉強食的小社會根本搶不贏。”

要是為了搶食物鬨得傷口開裂複發,是絕對不劃算的。

時錚按照事實陳述,“孟雪小時候長得嬌小可愛,的確有些討人歡心的本事,時常都能從彆的男孩子那邊拿到一兩片麵包。”

再人小鬼大的成熟性子,也始終改變不了是小孩子的事實。對於彆人的好意給予,時錚自然自然記在心裡。兩年的時間裡,他們的確相處的不錯。

即便時錚重遇賀銘、被資助領養出院,他也願意把孟雪當成家人看待,給她帶去幾分力所能及的幫助。

可壞就壞在,一個無心,一個有意。

孟雪後來的所作所為完全超出了時錚能忍讓的限度,更彆說是她反向倒戈後那致命的一刀,徹底斬斷了兩人間所有的聯係。

喻懷寧想起孟雪的背叛,完全是基於時徹的誘-導,挑眉發問,“對了,你和時徹後來又是怎麼相遇的?”

“日月幫劃分了好幾個支部,涉略的業務很多。老瓊斯先生在世時,就頻繁地受到了他們的威脅騷-擾,包括我救下他的那一次,其實也是日月幫的人動的手。”

“後來,老瓊斯先生去世前把財閥交給了我,有家族成員眼紅、暗中花重金買通了日月幫。大概是我的命太值錢,驚動了那時剛剛繼任日月幫的時徹……”

對方這些年不知遭遇了什麼,再次相遇時性格已然大變。他自然是能認出時錚,可同樣的,他也沒有顧及舊情,反而策劃了一係列的動亂,痛下殺手。

“我差點死在那場動亂裡,躺在醫院裡的那一個月,除了鄭容和諾亞知曉我的真實情況,其餘人一概不知。所幸,我又挺過了一劫。”

“沒有人能一次又一次地選擇原諒,我也是。”

時錚終於徹底收起了自己溫和的一麵,將滿身的鋒利棱角露了出來。

他先把瓊斯家族裡欲圖不軌的人全部掃下台,再‘金蟬脫殼’留下一個小股值的原公司讓那其餘人爭來鬥去。

解決了事業上的麻煩,他又聯係上了警方,將那場動亂裡、所有關於日月幫的線索全部送了出去。

“你知道的,A國一直紛亂不停,而警方在大眾的眼中象征著正義的一麵。有很多黑暗的事情他們無法光明正大地涉足,所以這就是暗幫成立、並且發展迅速的原因。”

“你們有官方的支持?”喻懷寧驚訝不已。

“算是吧。”除了必要的爭鬥出現的犧牲,暗幫都不會無辜去做惡事。如果有違背者,懲罰是很嚴厲的。

“但我從不認為我是個正義的好人,太多時候我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為了謀取自己的利益。”時錚對自己剖析得很清楚。

喻懷寧聞言頷首,補上讚同的一句話,“這個世界,本來就不非黑即白的,隻要是個人總會有私心。”

“時徹的事故確實是我設計,他對我的兩次殺意,換他一雙腿殘廢,我覺得不過分。”時錚垂眸觀察著喻懷寧的表情。沒有人知道他的緊張,他正小心翼翼地將自己最黑暗的一麵展露給戀人看,“不僅如此……在那場事故的三年後,他當時的戀人找上了我。”

“什麼?他的戀人?”喻懷寧眸色微閃,顯然被這個說辭給嚇到了。

“對,是一個舉止很溫柔的女人,她突然找到我,向我詢問時徹的過去。”時錚不知想到了什麼,用力圈緊了懷中人。他將頭抵在戀人的肩膀上,語氣複雜地說道,“我沒有刻意隱瞞,把關於時徹的一切線索都說了。”

那些由時徹親手造下的惡意不堪的罪孽,沒有添油加醋,隻是實話實說。

“我看著她臉色蒼白的離開。”

時錚忽然止住了話題,喻懷寧似乎感知到男人不安的心緒,主動側臉吻了吻他的下巴,“那個女人呢?”

時錚眼底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死了,被一場自己製造的大火,徹底吞噬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