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1 / 2)

陳安霜的父親名為陳祥子,事發前一直跟著‘心誠’建築隊工作。

建築隊不屬於任何一家建築公司,而是有私人組織起來的一支隊伍,沒有正規的上崗執照。按理說,這樣的建築隊頂多隻能做些私人的家裝活兒,不能去正規的、大型的建築工地。

可他們的包工頭老楚有幾分本事,和各大施工團隊都有些聯係。偶爾哪處需要大型施工需要人手,就會找上老楚。

大型施工團隊的負責人圖他們‘外來編製’務工費便宜,而老楚的心誠建築隊裡的人又覺得這活兒比一般的家裝工作要賺得多。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兩廂情願的買賣。

可壞就壞在,這回的施工場地安保措施不到位,就連重中之重的安全帽都是便宜的劣質產品。陳祥子在搭建施工橋時,意外被高處落下的磚塊砸中了頭部。

安全帽當場開裂,而陳祥子也被砸得失去了知覺,直接從四樓施工橋上摔了下來。

一行人慌忙地將他送去醫院,陳祥子腦內出血、身體多處粉碎性骨折,昏迷著挺了三天,還是丟了性命。

陳安霜曾經鼓足勇氣來討說法,可施工團隊的負責人不但不認,反而陰陽怪氣地指責是陳祥子自己倒黴,死在工地裡平白晦氣了他們,還挨了上頭一頓批評。

對方畢竟是老油條,陳安霜一個白皮嫩菜心的小孩哪裡說得過他?再後來,陳安霜再去施工場地,就被他們拒之門外,甚至還揚言威脅他——要是再來搗亂就報警了。

陳安霜在柳城孤立無援,老家遠在雲城陶溪坳,更不會有人千裡迢迢趕來幫他。萬般無奈下,他隻能選擇放棄。

不能幫父親討回公道,已然成了陳安霜心裡的一個結。沒想到喻懷寧卻能看出來,甚至願意主動幫他出麵去理論。

“懷寧哥,他們的負責人性格很蠻橫。你、我們……”陳安霜怕喻懷寧前去理論會受傷。

“沒事,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辦。”喻懷寧拍了拍少年因為不安而攪在一塊的雙手,挑眉說道,“我剛剛在商場和你說什麼來著?”

“實力是這個世界不可或缺的東西。”陳安霜為人聰慧,記憶力也很好,“無論什麼東西都要靠自己去爭取。”

喻懷寧頷首,信誓旦旦,“我有實力能幫你搞定這事,所以你不用擔心,隻需要在旁邊看著我怎麼做,明白了吧?”

少年想要成長起來,就要比同齡人更快地適應這個社會‘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口頭說教隻是表麵,能夠言傳身教的內容才是實質性的。

陳安霜用力點頭,可眉眼還是不見輕鬆。他猶豫了幾秒,眸色濕漉漉地望著青年,小聲道,“我怕他們聯手起來傷害到你。”

畢竟,那般人的蠻橫程度,他是親眼見識過的。

喻懷寧看見他不摻假的擔憂眼色,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腦袋,“放心吧,我有秘密武器。再告訴你一點,以後遇到危險,先學會自保。”

“因為健康和平安,才是一個人最大的資本。”

青年三言兩語就打散了陳安霜的憂慮,他點了點頭,應得響亮,“嗯!”

話音剛落,出租車就緩緩停了下來。

“兩位,城東現在在開發,很多路都被堵死了不好走。麻煩你們往前走了個三分鐘左右,就是你們要找的開發建築地盤了。”

“好的,多謝。”

喻懷寧付錢下車,陳安霜更熟悉周邊的環境,主動走在前方領路。

自從明年的世貿交流廳會的選址定在城東後,這邊的地段價值就一路飆高。如今,周圍已經是在全麵開發的階段了。

喻懷寧看見不遠處拔高的‘創世投資’的綜合體樓盤,露出點點笑意。那個地盤就是原先喻衛東夫婦給他留下的,後來他從宋明輝奸商的手中成功奪回,就交給了男人處理。

沒想到大半年的時間,綜合體建築已經初具規模了。過段時間,一旦開盤售賣,估摸著又是一筆可觀的進賬。

腦內的係統感知到喻懷寧的所想,突然又喜又俗地播放了一段《好運來》。

“……”

係統,你的音樂庫真的該更新了。

“懷寧哥?我們到了。”陳安霜喊回了他的思緒

“好。”喻懷寧看著開發地盤外注明的責任方名字——章氏集團承建。

——係統,幫我查查這個章氏集團什麼來頭?

【——叮!已收到宿主需求,正在為你查詢,稍後會將整合資料傳送。】

地盤的四麵八方都被鐵皮圍牆給臨時攔住,大門正緊閉著,寫著‘陌生人勿進’的字樣。喻懷寧看著門後臨時搭建的辦公樓,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

陳安霜作為他的小跟班,一溜煙跟著走了進去。

“誒誒!快出去!施工場地是你們能隨意出入的嗎?”一名正在休息的建築人員急忙忙地喊道。

喻懷寧麵不改色,隻是輕巧發問,“你好,請問朱……”

“朱越眾主任!”陳安霜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快速接應。他至死不會忘記這個‘強詞奪理’的施工場地的負責人!

“對,我們是來找朱越眾主任的,請問他的辦公室在哪裡?”

話音剛落,近處又有一道聲音響了起來,“安霜,你怎麼又來了?”

喻懷寧朝著聲源看去,才發現對方是一名體型健壯的中年男子。他的眉間擰成一道‘川’字,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楚叔叔。”陳安霜認出來人,乖巧喊道。

對方就是他父親生前所在建築隊的包工頭,老楚。比起無良蠻橫的負責人朱越眾,老楚就顯得有良心多了。

當初陳祥子住院時,一天上萬的救助費都是他自掏腰包出的。就連前者死後的各項事宜,也是他來全權負責。不僅如此,他還組織自己建築隊裡的成員,籌了三千塊的‘安慰費’給了年少無依的陳安霜。

陳安霜知道建築隊裡的叔伯都和父親一樣是老實人,家庭情況也都很普通,所以婉拒了他們的好意。而真正該出麵負責的人,直到現在也沒有蹤影。

“安霜,不是伯伯阻止你,你真的彆來了,在朱越眾的手上你討不到好處的。”老楚語重心長道。

陳祥子出事後,這關起門來的蹊蹺,他多少知道一些。

“我們都是普通老百姓,人微言輕的,哪裡抵得過他們這樣有權有勢的人啊?”老楚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安慰道,“你如果生活上有困難就來找伯伯,可千萬彆再來這裡惹禍上身了!”

“惹禍上身?”

喻懷寧在旁邊聽了個大概,聲線微沉。

老楚移眼瞧見他,麵上立刻顯出警惕,“你又是誰?”

“叔叔,他是我同鄉的親戚哥哥,對我很好的!他這次和我過來,就想要幫我父親討回公道。”陳安霜生怕他們兩人有誤會吵起來,趕緊解釋。他緊張的視線在兩人間來回遊蕩,還不忘記重複,“懷寧哥人真的很好的!楚叔叔也是!”

兩人自然都是信少年的,對峙的氣氛一下子就消散了。

喻懷寧靠近兩步,壓低聲音,“楚先生,我想私下和你打聽一些消息,不知道方不方便?”

他看見老楚狐疑的神色,也不惱火,“我叫喻懷寧,背後的喻家在柳城的權勢圈裡多少也能說得上話。一條活生生的人命,決不能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翻篇,你說是嗎?”

老楚終究是信了青年的話,他歎了口氣,“出去說吧。”

“好。”

三人走到建築場地外,喻懷寧就開門見山道,“我比安霜大不了幾歲,跟著他稱你一聲楚叔吧。”

老楚點頭,反問,“你想問我什麼?”

“安霜父親出事後,這事有沒有報給上層領導?按理來說,集團底下的施工團隊鬨出一條人命,不可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喻懷寧看了一眼安靜的陳安霜,繼續說,“說得膚淺點,至少該有賠償金。”

“要不然怎麼說那朱越眾有點本事呢?”老楚吐出一口濁氣,心緒被拉扯得有些意難平,“他作為施工方的負責人,好像是章氏集團一位股東的親戚。出事的第一時間,他就上報了。”

“第一時間上報?”喻懷寧脫口而出,瞬間就反應過來,“在人還沒死的時候?”

“就是這個道理。”老楚隱晦點頭。

‘傷’和‘死’兩字雖然經常連在一塊,可後者對施工的影響程度顯然要嚴重得多。朱越眾這個老滑頭,比誰都算得精明。

“我想章氏集團的領導應該給了醫藥賠償的,隻不過、隻不過很可能……”老楚欲言又止,似乎是不敢多說。

喻懷寧領悟他的意思,唇側泛出一絲冷笑,“被朱越眾私吞了?”

老楚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停頓了一會兒,眼底湧出濃濃的愧疚,“他就是仗著安霜孤立無援好欺負。是我對不起安霜,也對不起死去的祥子!可我、可我實在沒辦法出聲啊……”

老楚是建築隊伍裡的工頭,手底下還帶著一大幫務工的老實人。

他就算幫少年發聲,也抵不過朱越眾。更何況,萬一惹到了後者,恐怕得牽連著所有人都丟了現有的工作。說不定,朱越眾還會在彆的工地負責人麵前潑他們的臟水,那到時候還往哪裡找工作賺錢?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特彆是像他們這樣沒權沒勢的普通人,太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

陳安霜默默攥緊拳頭,聲線微微顫抖,“楚叔叔,這事不怪你。”

懷寧哥說得沒錯,在這個世界上,實力很重要。他就是缺乏足夠的實力,所以連幫父親討回公道都顯得困難重重!

喻懷寧感知到他的心緒,摟住他的肩膀撫了撫。

他剛準備說話,施工場地的大門就被推了開來。一個帶著啤酒肚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推了推自己厚重的眼鏡,破口大罵道,“陳安霜?又是你!好啊!你還敢鬨!”

他瞪向一側的老楚,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紀,但出口的話裡沒有辦法客氣,“喲,老楚,你這是打算和他們串通一氣呢?不想乾就滾蛋!什麼狗屁鄉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