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此時天還大亮，小區裡到處都是吃過了晚飯下樓散步的人。唐雋穿著一套黑色的運動服，腳踩著一雙不知道是不是價值八千的運動鞋，穿過奔跑玩樂的孩子，來到杭峰的麵前。
唐雋的眼神複雜，看向杭峰的目光就像往他的皮裡鑽，仿佛要看透他的五臟六腑。
最後眸子顫動，落在杭峰棱角分明的額骨上，這才與他對視，說出自己想法：“……其實也不用特彆訓練，十五節課已經上完，杭教練教的很好，學不會是我的問題，我不會拿合同說事。”
杭峰笑容不減，“我爸教不會，我教你，學會衝浪很好玩，夏天你不會無聊。板類的運動互通，衝浪隻是其中之一，滑板、單板滑雪，我包你會。”
“走。”杭峰不給唐雋拒絕的機會，跑出去兩步又轉過身，輕盈的身體像是在彈奏清脆歡快的舞曲，在夕陽下他笑開眉眼，白亮的牙齒幾乎耀眼，“跑兩圈，先熱個身。”
“走啊！”
熱情的姿態讓人無法拒絕，唐雋遲疑著邁出第一步，就忍不住邁出了第二步。
杭峰並不是一個十分健談的人，尤其專注在自己熟悉領域的時候，他有自己的習慣，並不愛說話。
不過今天卻是個例外。
他觀察唐雋的腳步，將速度維持在對方能接受的程度，與他並肩慢跑：“體感這一圈大概是五百米，跑一圈足夠，兩圈不行隨時喊停。”
“嗯。”
“運動要循序漸進，關鍵還在堅持。”
“嗯。”
“這是我們班節目的音樂，要聽嗎？”
“嗯。”
“……”
手機打開聲音，勁爆激情的音樂時不時的與路過大爺手機裡的說書聲交融。樹影婆娑，人群往來，由晚秋的蟲鳴聲彙聚成刹那的交響樂，然後又各自分開，漸行漸遠。
杭峰已經對唐雋的期待放了很低，沒想到隻跑了半圈唐雋就氣喘籲籲，再破新低。
停下來，他摸了摸下巴，視線在唐雋臉上停留，確實如他老媽形容，真是個“體育白……嗯”。
唐雋似乎看透杭峰的心思，睨了他一眼：“我隻是很少運動。”
杭峰笑：“當然，這不就是我們能認識的原因？”
“主要是晚飯吃的有點多。”
“正好消化，我還有個辦法，快走怎麼樣？”
“你一定要逼著我訓練嗎？還是聽不懂彆人委婉的拒絕？”唐雋的聲音突然提高，像被點燃的乾草，洶洶衝向杭峰。
杭峰嘴角的笑容淡下，深深看著唐雋說：“因為我也有求於你，還是說以你的智商，看不懂我正在拿出自己的條件，想和你來一場公平的交換？”
唐雋沉默幾秒：“我不是很想交換。”
杭峰靠近他，微笑：“所以我很積極，極力地推銷自己，看在我這麼努力的份兒上，通融一下吧。”
“……”
唐雋到底還是答應了。
這是一個單純，臉皮還薄的孩子。
遇見了執行力強到爆表的杭峰，他拒絕不了。
帶唐雋訓練也很簡單，從基礎的活動四肢，以及肌肉訓練開始，小學生體育課的課程表，唐雋沒理由不會做。
他缺的隻是一個監督的人。
杭峰周末不進場的話，都會安排強化訓練，會持續兩個小時左右。
唐雋做最簡單的訓練，斷斷續續的也持續了兩個小時，練完下來，臉都青了。
杭峰用衣服擦汗，將礦泉水遞給唐雋，在路燈曖昧的光線下，坐在他的身邊，說：“訓練結束，輪到你履行責任。”
“……”唐雋一口氣喝完了一大瓶的水，累的眼角發紅，像是裹著淚般的看著杭峰。
“我找了些題，你能不能用我能理解的方式，讓我得出答案？”
唐雋沉默兩秒，攤手，“先看看。”
杭峰將手機遞了過去，圖片庫裡都是他拍下的數學題，唐雋看清楚第一道題的時候眉梢揚了一下，還轉頭看了杭峰一眼，繼而手指滑動，一道接一道沒有停頓，直到手機屏幕裡出現杭峰的自拍照。
“就這些？”唐雋問。
“嗯。”
“所以，到底哪道題你不明白？”
“都不明白。”
“……”杭峰的理直氣壯讓唐雋頓了一瞬，“行吧，我懂了。”
唐雋起身在花壇裡巴拉了一會兒，再直起腰的時候手裡捏著一塊灰白色的石頭，他走到路燈下，半蹲在地，“唰唰唰”的聲音不停歇地響起。
杭峰走過去站在旁邊，避開了自己的影子。
唐雋的板書也很漂亮，不是那一筆一劃的硬筆書法，而是筆走遊龍的字符連筆，卻又筆鋒隱現，整齊流暢，三兩筆就寫出了幾個公式。
“啪”的聲，他將石頭丟在一旁，再度起身看向杭峰的目光很亮，像有光在閃爍，用著一種從骨子裡透出的自信語氣說：“最簡單的三套公式，你看看哪個能做下來。”
杭峰藏住驚訝。
這三個公式是解同一個題的嗎？他還以為是解三道題的。
幸好沒有開口問出來。
不過杭峰也沒什麼好自卑的，學習是唐雋的專業領域，就像在他的專業領域裡，完全可以蔑視眼前這個“運動白癡”。
而在各自領域的優秀，不也正是他們此刻會站在這裡的原因。
杭峰很快就調整心情，結合題目，仔細去看地麵上的三個公式，指著中間的圖形和公式說：“這個感覺比較好，可以試著解一下。”
“這數學水平隻有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