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曾經的朋友(2 / 2)

唐雋則站的最遠,站在護欄外麵的聯排座椅邊上,盯著杭峰看了一會兒,轉身從背包裡拿出了有棱有角的黑色包裝盒。

很大一個橢圓形的盒子,分量不輕,打開來看,裡麵又躺著一個包裝完整的物體,不過從包裝形狀已經可以清楚分辨,這是一個攝像機。

很著名的品牌,而且看配件裡麵的鏡頭,應該不是入門的東西,至少價格不會太便宜。

唐雋站在後麵,也沒人注意他的動作,直到他將相機打開舉起,對準杭峰按下按鈕的時候,正埋首運動的人頭頂像是長了眼睛,猛地抬頭,鷹隼般犀利的目光,隔著鏡頭與唐雋的視線碰撞。

唐雋的睫毛微顫,呼吸停了一瞬,看著顯示屏裡的少年,不閃不避。

隻有耳廓在無人察覺的時候,逐漸滾燙。

他抿緊嘴角,捏著鏡頭上的手指白皙修長,隻有與鏡頭觸碰的部分泛起淡淡幾乎不可見的緋色,食指與拇指扣緊鏡頭,一點點的,一點點,在那機械轉動的“嗒嗒”聲裡,將焦距調整的愈發清晰,甚至可以數清對方睫毛的程度。

“就是這個?”鏡頭裡的少年突然開口。

隔著鏡頭的另外一個少年回答:“嗯,還不太會玩。”

“感覺挺貴的,多少錢?”

“不到一萬五。”

鄭曄瑜和趙彥同時轉頭,前者驚訝:“臥槽,這麼貴?”

趙彥說:“大佬牛批,學神給當禦用攝像師?”

這“帽子”就有點大了,杭峰不得不做出反應,以進為退:“行啊,唐雋你給我拍視頻,我給你發工資。”

果然唐雋不聲不響,隻是冷漠的將鏡頭一移,拍起了館內的一景一物,不再多看杭峰一眼。

杭峰暗自滿意,故作遺憾:“唉,臉醜被拒,一會我戴上護目鏡就把臉擋住了,彆的不行,身段還是可以拍拍的。”

側身而立的唐雋舉著攝像機,下巴揚的極高,看似注意力在攝像機上,但眼角流動的光和微勾的嘴角,都展現出了他的好心情。

杭峰足足活動了二十多分鐘才把熱身流程做完,那兩個早已經等不及,跑去雪地裡玩了。

比起有經驗的趙彥,生在南方長在南方的鄭曄瑜,那是真的跌跌撞撞,差點把自己摔死在雪地上。

本來穿著滑雪鞋就不會走路了,如今再卡上滑雪板,光是站在平地上就搖搖欲墜。

後來爬上新手區的緩坡試著往下滑,剛一啟動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跌了個仰倒。

爬起來,摔,爬起來,又摔。

簡直就是連滾帶爬地滑了一路,最後一摔直接滑跪在地上,端莊正跪,與杭峰麵麵相覷。

“噗!哈哈哈哈!”把自己逗笑的在地上打滾。

已經滑了三輪的趙彥手持雪杖,繞著鄭曄瑜滑了半圈,自覺帥氣地停下,對杭峰說:“我不會教啊,單板我連摸都沒摸過,他這樣兒要怎麼滑?”

杭峰隻能拎著他的滑雪板進場,一步步走到鄭曄瑜麵前,將滑雪板往地上一丟,“哢噠”兩聲,踩在了雪板上。

“首先最基礎的,我們要明白什麼內刃外刃,以及正確的站立姿勢……”

杭峰開始教導鄭曄瑜單板滑雪最基本的知識,他在講,鄭曄瑜和趙彥就在聽,隨著他親身示範動作,兩個人也跟著學習。

無論鄭曄瑜還是趙彥,都是體能出眾的類型,他們的理解力和平衡力,能夠讓他們更快更準確地做出杭峰需要的姿勢,並且迅速的吸收為自己的東西。

再說鄭曄瑜的身體素質雖然不如趙彥,可鄭曄瑜玩衝浪,而且還玩的不錯,板類運動在平衡的控製上互通,他上手非常快。

帶著這樣的學生,老師自己也很過癮,等著鄭曄瑜可以較為順利的在新手區滑行不摔倒,並且能夠勉強完成基礎的“啟停”,時間一轉眼已經過去了很久。

男生更衣室的銀色大門被拉開,發出“嘩”的聲音,從裡麵魚貫走出了幾個全副武裝的人。

他們穿著和杭峰身上有著細微不同的滑雪服,一手夾著安全頭盔,手提滑雪單板,還有護目鏡在雪板上晃來晃去,正說說笑笑。

一人看見場館裡的人,用下巴揚起示意了一下。

於是正聊的開心的四人,同時轉頭,看著杭峰的目光隔著老遠都讓人一言難儘。

杭峰也停下了話頭,與當中一人對視。

那人個子不高,站在人群的中間,比其他人矮了一個發頂,但即便穿的臃腫,依舊可以看出身形的勻淨。他的長相也極為符合當下審美,唇紅齒白雌雄莫辨,一雙狹長的狐狸眼是純粹的單眼皮,像古代畫卷用水墨丹青精致勾勒的輪廓,內眼角如勾,外眼角似刀,上揚出鋒利近乎於魅惑般的形狀。

隻是一眼看去雖然會因為這長相而生出驚豔,但再多看一眼便覺得這人很不好相處,和唐雋的冷漠不同,他更顯陰沉,眼眸黑亮,但總是不安分的亂轉,看人更是從頭看到腳,猶如時時刻刻在算計著什麼。

兩人視線在第一時間撞上,已經挑明的立場和態度,讓空氣都變得焦灼火熱,虛空像是在“劈啪”作響。

“省隊來訓練了?”鄭曄瑜的“雷達”察覺到不對勁兒,蹙眉看向那狐狸臉的人,“誰啊?”

樊立。

杭峰在心裡說出這個名字。

一個讓他憤怒不已,也他母親焦頭爛額的省隊隊員。

這樣的情形,這樣的敵視,甚至讓杭峰懷疑小時候的那些記憶都是幻覺。

他們沒有在烈日下追逐奔跑歡笑過,沒有在宿舍熄燈後的被窩裡嘀嘀咕咕,沒有說過長大要當超級英雄一起拯救世界,也沒有說過以後他們要一起拿冠軍。

往昔的記憶被時光刻下痕跡,變得斑駁醜陋,近乎猙獰,像哈哈鏡般照出此刻的扭曲麵容。

杭峰甚至有點委屈。

看著前方的人,眼尾有什麼的分泌,燙的,甚至有點辣。

在視線變得模糊之前,他將目光轉了回來。

他心裡還記得情分,包容理智的本性也無法讓他在這一刻做出指責的行動。

然而他的退讓,卻讓對方認定了這是一次勝利。

“咳!”樊立做作地醒了一下嗓子,帶著幾分輕慢地說,“杭峰來啦?平日不是周末過來嗎?今天怎麼周六來?”

“帶同學……”

然而不等杭峰說完,樊立就很不禮貌地打斷他:“不好意思,最近強化訓練比較緊張,你朋友不會滑的話容易受傷,而且還會影響我們訓練。範兒,去把傳送帶開了,你們先上去。”

彆說杭峰,就是其他人都感覺到了濃濃的冒犯,對杭峰的敵視滿漲到仿佛能夠用肉眼看見的程度。

最重要並不隻是他一個人,樊立身邊的三人將這種挑釁和傲慢視為理所當,甚至還有人一副看笑話的模樣地勾著一側嘴角笑。

在鄭曄瑜等人不明真相的目光裡,杭峰很清楚,事態已經發展到了最嚴重的程度。

樊立幫助所有省隊隊員樹立了一個共同的敵人,將對總教練陳虹的畏懼轉移成了對杭峰的敵視,進而去為難陳總教練。

……教練和隊員對訓練方式的碰撞,相處時日積月累的小摩擦,包括在賽場上無法獲勝的失落化成的羞怒,這一切的一切,最終讓陳虹有了杭峰這麼一個“弱點”,進而陷入被動。

陳虹總教練沒能壓住隊員,確實是她的失職,甚至可以說是她能力上有所不足。但樊立等人對總教練的挑釁和對抗,更是說明這些人的品德低劣,問題更大。

樊立讓一個人去開“魔毯”,他則帶著剩下兩人直直進場,隔著老遠都能看見臉上那副自得圓滿的傲然。

樊立投訴陳虹給自己孩子開小灶,投訴杭峰非省隊隊員卻占用公家資源,這確實是明麵上的問題,所以陳虹被罰款批評,表麵上看樊立帶著省隊隊員的“反抗”確實是成功了。

這讓他們看見杭峰的時候下巴揚的很高,居高臨下的,就連語氣也是高高在上:“不是說訓練場不是遊樂園,不讓帶人進來玩嗎?非訓練時間倒也沒關係,但現在不合適了吧。”

“對啊,地方就這麼大,撞著了受傷算誰都,杭峰你趕緊帶朋友出去吧。”

“對了,你今天也要訓練嗎?陳總知道你今天過來嗎?”

“誒,你們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們是簽過字得到允許才進來。”鄭曄瑜受不了這個氣,大聲開口。

“哦,簽字,又是陳總答應的唄?那就沒什麼了,陳總都點頭了我們還能說什麼。”其中一人吊兒郎當地說著,冷嘲熱諷,一聽就知道說的話和內容是兩回事。

鄭曄瑜不明真相,一臉氣炸的表情去看杭峰。

杭峰眼底的那點兒委屈都散了,就剩下怒氣。

帶朋友偶爾來玩玩,本來就是招呼一聲的事,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誰沒帶過朋友來玩呢。

但這種事要是上綱上線非得拿來說,確實雪場有這麼一條非訓練隊員不能進場的規定,杭峰理虧。

可這口氣能忍嗎?

不能忍。

“樊立,確定要這樣是吧?”杭峰忍著火,最後問了一句。

“我怎麼了?”樊立滾刀肉似的聳肩,“陳總都答應了,我不是沒說了嗎?”

“所以這事兒就一定要上升到總教練身上是吧?”

“沒毛病,她答應就行了唄。”

杭峰沉默兩秒,點頭,“好。”

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杭峰不再說話,將雙腳從雪板上掙開,拎起雪板就往外走。

鄭曄瑜和趙彥眉心蹙的死緊,欲言又止地跟在杭峰。

杭峰離開雪場,在身後奚落的目光裡最後對兩人說了一句“這裡等我”,就大步流星的出了門。

唐雋的攝像機追著杭峰一路到他走出大門,消失不見,身子一轉,冰冷的鏡頭對準在冰上笑的小人得誌的三人。

“乾嗎去了?”

“管他的,找他媽告狀吧。”

“我會怕,大不了再實名舉報。”

“這樣不太好吧……”

“誒,你拍什麼呢?”

正說著的三人,突然看向唐雋,其中一人大喊著:“同意你拍了嗎?”

唐雋將攝像機放下,露出一雙清冷的眼,鳳眼狹長,猶如那柳葉彎刀的手術刀,鋒芒畢露。

他獨自一人站在護欄外麵,蘭枝玉樹似的像是月亮上的那顆桂樹,薄唇輕啟:“沒有最終目的的挑釁都是愚蠢,反抗教育者的行為更是自掘死路,蠢上加蠢。事實證明肌肉和智商確實分屬於兩個不同的係統。”

說完,唐雋嘴角一勾,嘲諷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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