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就在杭峰燃起“教練之魂”,先操練自己,再操練唐雋,練的不亦樂乎的時候,就在五公裡外,兩輛車開到了距離浪域不遠的常山礁石公園大門口的停車場。
車停穩,從兩輛車上魚貫下來了五個人。他們看起來年紀不算太大,但也隻站在“年輕人的尾巴”上,28、9歲,不到30的年齡,該說還年輕,但眉眼間已然染上了幾分成年人的世故。
他們站在車邊喊了兩聲,再打開後備箱,便拿出了一副副長板的滑板。
接過滑板,有人戴上鴨舌帽,有人戴上墨鏡,頓時年輕了幾分,說說笑笑地進了公園,並且熟門熟路地走到了速降滑道的出發點。
下午來玩速降的人更多了,十多個人不是上午的那一批,隻有黃毛三人留在這裡。
這幾個成年人過去的時候,黃毛正被保安老許抓著教訓:“再在園裡抽煙,我就把你的免責書退了啊,以後都不準進園,怎麼說不聽的?”
黃毛嘻嘻笑著,根本沒當回事,隻有眼眸斂下的時候能夠看見他眼底的一抹輕慢乏味。
後來的成年人裡走出一名穿著黑色短袖T恤,牛仔褲的男人,冷著臉說:“張以俊,我都看見你兩次了,怎麼就以為沒人管得了你了是不是?”
他一開口,所有人看過來,繼而紛紛熱切地喊著:“東哥。”
“東哥你們來了。”
“東哥每次周末都過來,是真的熱愛啊。”
就連黃毛也臉色一變,收了臉上的不以為意,乖乖喊了一聲:“東哥。”
“晉東”深深看他一眼,然後笑著先去了老許麵前,便是一番親熱的寒暄。
話裡話外的,竟然是N市能有這麼一個滑板速降的樂園,都是老許的功勞。
原來園方是不想承擔風險,最後是晉東說動老許,在本職工作中間,還有負責清障,保障安全,所以滑板速降雖然是危險係數很大的極限運動,到現在也沒出現過太大的事故。
老許自然和晉東很熟,聊著聊著就聊到了上午來的新人。
老許說:“……上午來三個高中生,沒人擔保我一開始也沒敢讓滑,不過後來其中一小子打了電話,我一看嘿呦,這不是林銳佳嗎!他竟然有林銳佳的電話,還能讓林銳佳擔保,不得了啊,那小子玩的也真是好,快趕上專業的了,和你比都不差。”
老許是好心說話,誇著杭峰,卻沒注意到晉東在聽見林銳佳這名字的時候,眉心都夾緊了。
繼而他又很快露出笑容,說:“那小子叫什麼名字啊?”
“杭峰,我記得,也參加過比賽,還有滑板等級證書,杭州的杭,山峰的峰。”
晉東記下名字,對老許說:“林銳佳這人其實挺保守謹慎的,他能開口擔保的人一定不錯。”
“是了,還說什麼都是體二代,滑的確實好。”
晉東聽見體二代,謹慎了一點。
同樣在體育係統工作,對於這些家長們都是老體育人的孩子們,他已經學會謹慎處理,說不定就碰到一個在係統裡當領導的。
不過玩滑板的“體二代”,他還真就沒聽說過有誰家的孩子都是高中生了,除非父母年輕時候也是個“滑手”,現在也不過就是從事教練工作。
要隻是個普通教練,那就沒什麼問題,他市體育局工作,級彆更高。
晉東和老許東拉西扯地聊了很久,同來的同伴已經和年輕人們滑了一次回來了。等他們再次出發,老徐擔心出事,就跟了出去,晉東身邊兒一空,黃毛竟然逮著空就湊了過去。
晉東看著黃毛笑,再開口語氣竟然不像陌生的,竟然還有幾分親昵:“躲著點抽嘛,老許這個人很老實,再讓他抓到,說不定真不讓你來了。”
黃毛撓著頭笑:“知道了哥。還有奶奶喊你回去吃飯,這次曬的鹹魚特彆好,還特意買了你喜歡吃的豆豉。”
“行,不過要過兩天,今天答應朋友晚上一起吃飯。”
“哦,好吧。”
在外人眼裡吊兒郎當的“壞小子”,在自家堂哥麵前有種格外的乖巧,而晉東臉上也沒有和老許寒暄時的偽裝。
兩人有聊了一會兒奶奶的情況,晉東突然問道:“你說你上午就來了,你看見老許說的那幾個高中生了嗎?什麼情況,說來聽聽。”
黃毛一聽就不高興,一副向哥哥告狀的模樣:“那小子可牛批了,一來就把所有人收攏了過去排擠我們,小歐她們都圍著他轉……”
還想說說自己酸澀的小感情,黃毛就看見堂哥不耐煩的表情,急忙轉口說道,“聽說要去玉屏山參加比賽,哥你也報名那個比賽了吧?他還認識林銳佳,你把他乾了吧,讓他明白人類的參差。”
晉東看了自家“拱火”的堂弟一眼並不說話,但是“杭峰”這個名字他是記住了。
杭州的杭,山峰的峰。
……
教唐雋衝浪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體驗。
經過一下午的實踐證明,唐雋上次能上板成功,靠的完全是運氣,和他杭峰沒什麼關係。
就挺挫敗的。
碰見一個糟糕的學生,會迅速地提升教練的自我懷疑,以及影響一天的好心情。
今天的唐雋,依舊靠運氣站上的浪板。
回去等車的時候,杭峰背著唐雋歎了一口很長很長的氣。
這究竟是什麼的人才啊!
高智商都高在哪裡了?
所以營養都送到腦子,忘記分配給四肢了吧?
但一轉頭,杭峰還得安慰同樣臉黑的唐雋:“最近這幾周,又是校運會,有陪我去訓練,有點兒退步很正常,運動就是一個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過程,重堅持啊。”
唐雋麵無表情,淡淡地說:“何必。”
“什麼?”
“為難我又為難自己。”
“……”
還真就是可以說得上是一個“何必”。
明知道唐雋不是搞運動的這塊料,自己還堅持個什麼勁兒?
要說是為了答應他爸的事兒,很沒道理,自己本身就不是教練,而且當初承諾也隻是帶唐雋做素質訓練。
但要說是為了當初承諾的那點錢,在他拿下獎牌後的獎金也夠了。
所以杭峰在想了一下後發現,自己還是在尊敬當初親口提出來的“交易”。
唐雋沒有放棄他,他也不會放棄唐雋,隻要堅持下去,總會好起來的。
嗯,就醬汁。
“沒事,下周我還過來,就像這周一樣,你忙完了下午趕過來,我保證你早晚能在大海上衝浪,相信我!”
杭峰肯定地點頭,精神抖擻地看著唐雋。
唐雋:“……”
聽我說謝謝你……嗬!
不知不覺車已經開到了一半,這一次坐在前排的是鄭曄瑜,杭峰坐在後排的中間,唐雋在他的左側,一路上一如既往的都很安靜,車裡就聽見鄭曄瑜和趙彥、杭峰三人說個不停的話。
今天的浪很好,鄭曄瑜衝了戶外的浪,而且碰見幾個高質量的浪,玩的心滿意足。
趙彥倒是第一次來衝浪,但他身體素質很強,很快就敢去戶外玩真浪,雖然隻是在靠近沙灘的地方玩,也是很開心。
兩人說個不停,聊自己衝浪,聊經驗,聊遊客,最後趙彥說:“現在想起來,在校運會上主動和杭峰打招呼真是做對了。一開始的時候我隻是覺得你很厲害,我想認識,後來又想著能不能給自己創造個機會,我其實挺喜歡滑雪。現在嘛……認識你太好玩了,玩的都是這些很過癮的運動,又玩的那麼好,怎麼說呢,就是,就是……”
鄭曄瑜說:“就是眼界突然就開闊了,天很高,雲很白,世界很大。”
“對對對!”趙彥點頭如小雞啄米,“就是這種整個人都升華了的感覺。”
杭峰就笑,沒注意一直安靜的唐雋竟然也點了頭。
唐雋微微歪頭,看向杭峰,漸漸有些出神。
很難去形容杭峰是什麼樣的人,因為光芒太盛,所以哪怕大家如今坐在一輛車裡,都顯得他的高遠。
但就是這麼一個有著一點小小距離感的人,卻能夠給身邊的人帶來全新的世界,就像是開向未來的窗口,讓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離開教室,離開書本,去看大海,去看冰雪,看著他追逐風和光,就仿佛自己也在經曆著這一切似的。
明明參加了一上午的競賽組學習很累了,高三、甚至超高三的內容,他學起來其實有點小小的吃力,在離開學校的時候,腦袋隱隱作痛。
然而越是難受,他越是無法回到家裡複習,不是懈怠了,也不是不愛了,隻是偶爾會特彆的想要放鬆一下,他才有力量走更遠的路。
就這樣,無論如何都無法控製自己奔向杭峰的行為。
緊張、熱血、刺激,這個人身邊裹挾著一個他看不懂的世界,深深地吸引著他。
“那個杭峰……”終於,唐雋開口了。
他一開口,車裡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他。
唐雋蹙了蹙眉,最後還是緩緩說道:“你昨天的視頻,我連夜做了一點,要看嗎?”
“什麼視頻?”
“哦,對哦,昨天你們去滑板公園了。”
“哼!都不帶我!”
“你又拍視頻了?上次那個超級帥好不好,我要看!”
“社牛”瞬間占據主場,很自然的就討到了唐雋手機裡的半成品,然後就是一段很不和諧的觀賞期。
“哦哦哦!好帥!”
“這個動作好,角度好,帥爆了,一定要留下來。”
“這裡,這裡,可以來個慢動作,相信我男人看了都頂不住,女生看了肯定流鼻血。”
“不油膩,我們峰兒就是個酷帥清爽人設,相信我,什麼油田到了他身上就剩下帥了。”
意料外,唐雋難得話多了起來。
“確實,上次就感覺到,就算處理的再複雜,也不會難看。”
“嗯,這裡可以和前麵那個動作剪在一起。”
“音樂不適合節奏太快的,但一定要有力量,外文歌比較合適。”
三個人愉快地聊在一起,杭峰可憐地夾在中間,對拍攝自己的視頻一點發言權都沒有。
就是……做那麼好看乾什麼,他又不打算發到網上。
“發到網上吧。”突然趙彥建議,“今天不是還在聊什麼無法出圈的事情嗎?這種慣例在我們峰兒身上就是用來打破的,是不是。”
鄭曄瑜從前排快要把脖子扭斷,瘋狂點頭。
唐雋也是一副感興趣的模樣看著杭峰。畢竟比起杭峰這種出名太早又經曆過挫折的人,幾乎大部分人都無法拒絕出名的誘惑,即便聰明如唐雋,他或許並不在乎自己是否出名,但依舊希望自己精心製作的作品能有更多人欣賞。
杭峰自然拒絕不了。
他受過教訓,知道過分張揚的後果,就是被大家視為異類。
並不是誰都喜歡和一個“光團”做朋友,尤其那個“光團”又熱又燒人的時候,正常人都會選擇先保護自己。
更何況那時候他的太小了,缺乏經驗的後果就是總會做錯事,越是想要得到什麼就越是得不到。
現在想來,他能考上三中就是初三那整整一年的孤立,讓他學會了感受平靜,習慣平靜,以及愛上這種不會被人過分關注,也不會被人傷害的環境。
低調是品德,也是為了自保。
但如果身邊的人並不會因此遠離,他自然不會去對抗眾望。
“可以啊。”杭峰點頭,“不過不要暴露我的信息,我就這一點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