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杭峰上山後就和唐雋分開,去往簽到處簽到。
一共就24名參賽選手,杭峰上山的比較晚,簽到拿到了21號碼牌,比賽開始後,需要等待兩個小時左右才能上場。
隻能又折返去觀眾席找唐雋。
半路遇見東哥,晉東看了一眼他貼在衣服上的號碼牌,揚眉:“這麼晚才上來?我聽他們說你一直在玩無人機?”
杭峰慚愧點頭,差點兒忘記比賽確實不應該,玩物喪誌啊!
東哥手一攤:“把你手機號碼給我……還有你同學的,兩個小孩兒自己都跑出來玩極限運動,家裡人也放心。”
“……”
他爸倒是想來,他沒讓,所以監護人委托書上的委托人是王建傑。王建傑是極限協會會長他也知道,但就沒必要說了。都兩天了,也沒能“接上頭”。
杭峰隻是點頭,報出了自己的電話。
說起來,東哥雖然始終給杭峰一種,自己還是小孩兒的感覺,但他並不反感自己被說教。
這也說明東哥是一個負責任的人,他把自己放在他的守護圈裡,把他當成一個小孩兒在照顧。
再回想林銳佳說的話,隻能說不同的人,不同的經曆,所看見的總歸有所不同。
東哥欺負過林銳佳,結果自己從國家隊黯然隱退,到了地方上工作後看著曾經的對手拿下世界冠軍,成為一項運動的領頭人,其中的滋味隻有自己能夠品出。
但他也在平凡的崗位負責認真地做著自己的工作,照顧提攜著後輩,同時還能繼續追逐著自己的夢想和愛好,朋友遍地,爽朗又嘴碎。
這樣的人,也不能說他糟糕,不是嗎?
東哥想把他帶在身邊,顯然是想要幫助他熟悉賽場節奏,杭峰隻能放棄去找唐雋,跟著東哥去了觀眾席的左側,一處專為選手準備的休息區。
滑板速降是一個不適合現場觀看的比賽項目,過於長的賽道,以及複雜的地形,觀眾無論是處於出發點,還是半路的觀眾區,都隻能看見選手短暫的表現。
這也是滑板速降在華國受眾太少,為小眾運動的主要原因。
畢竟一個項目要大力發展,離不開資本的投入,但資本也要有利可圖才會讚助。
據東哥說,這次比賽的讚助商是協會花費了大力氣拉來,讚助費很少,僅夠一小部分的舉辦資金,大部分還是國家補貼,以及協會內為數不多的資金。
“當初王會長過來的時候承諾,他會在五年時間內儘量改變極限運動在國內的狀況,但現在已經三年多,一年後要是王會長退了,恐怕就不會再有這麼一個有分量的會長繼任吧。”
東哥在和身邊的人聊天,杭峰就聽著,聽他說:“極限運動不好搞啊,想要像國外那麼火熱,還需要很多的資金,王會長要是退了,下一任會長未必能做到他這個程度。”
有同伴開玩笑:“東哥去競選嘛,我看你N市那邊就做的很好,咱們的資本就是年輕。”
東哥笑著擺手,要說他不意動是假的,但也很理智地說:“論資曆也輪不到我,有人脈說的上話是一回事兒,最關鍵我們這個運動缺一個明星運動員,就像常規項目那樣,有觀眾喜歡,進而關注運動,才會帶動整個行業。”
說到明星運動員,大家都歎了一口氣,認為這就是個死循環:“沒有市場認可,資本就不會進場包裝,而且極限運動大多沒有奧運會,國家和老百姓都不重視。”
“就是,極限運動項目太多太複雜了,滑板、小輪車、斯籃搏……說起來,斯籃搏今年做的不錯,好像能打職業聯賽了……反正都是一些聽都沒聽過的運動,要說聽過的運動,比如公園滑雪和衝浪,老百姓認可度倒是高,可那是因為成為奧運項目,國家又成立了國家訓練隊,結果和咱們沒什麼關係了。”
“公園滑雪被歸到滑雪大項裡,倒是衝浪還在咱們這邊。”
“早晚要劃出去。”
有人這樣說著,得到其他人的點頭認同,繼而是一片唉聲歎氣。
“得到大眾認可的項目,就有自己的職業隊,就分出去了,剩下的小項沒有賽場,隻能在角落裡吃灰,咱們就當自我娛樂吧。”
“所以說明星運動員的重要性,最好是那種擅長很多項目,兩三個極限運動,帶起其他項目,才有戲。”
“誰不知道呢?但這根本不可能,一個項目拔尖兒就已經很難,還想在各個項目厲害,可不是一個省冠軍、全國冠軍,老百姓現在可隻認世界冠軍,還得是那種有含金量的世界冠軍。”
東哥點頭,突然轉頭看向杭峰:“大家就是聊聊,你彆往心裡去,我們都是夕陽運動員了,就是自娛自樂。你還是要堅持,也要對這個行業有信心。”
杭峰點頭,但情緒還是有點被感染,低沉說:“全國冠軍的關注度確實很低,可世界冠軍太難了,需要付出的精力很多,就讀不了書了。”
大家被他的語氣逗笑。
“哈,對哦,你還在讀書,高中是吧?高三可是個坎兒。”
“可惜滑板速降沒有職業隊,不然你走職業,出了成績還是可以直接特招進體院。”
“還是彆了吧,讀書好就好好讀書,滑板速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發展起來。”
“彆說世界冠軍,全國冠軍也不好拿啊,這次就好好感受比賽,以後這個項目就靠你。”
“對,才讀高中,多大?16?這麼小?那最起碼還能滑個十年,十年以後說不定就不一樣。”
說話間,比賽已經開始。
貼著“1號”的選手率先出發,看台上安安靜靜的,加上工作人員一共也就3、40個人,很多人甚至忙著拍照聊天,都不知道比賽開始。
一個運動項目是否有發展潛力,資本不會去了解你的文化,也不會在意選手們付出了多少,他們隻要看見觀眾是否多,是否熱情就夠了。
這種場麵讓正談論的一群人都冷了下來,杭峰已經好一會兒沒聽見他們說話了。
有人受不了這氣氛,乾脆起身:“我去活動一下。”
“我也去。”
“一起。”
東哥叫著杭峰:“去動動。”
杭峰點頭,起了身。
觀眾區和選手休息區就擺放在空地上的凳子,甚至沒有靠背,就是那種圓的不鏽鋼凳子,因為運送方便。
也就大賽組那邊擺了一張椅子,然後用塑料的成本不過9.9買一送一的警戒繩區分不同的區域。
質量太差,已經有塑料繩被扯斷,落在地上,混著泥土被踩了不知道多少腳印。
杭峰參加過很多比賽,確實這次的比賽,是他參加過的全國專業組比賽最簡陋的一次。
他活動身體的時候,甚至看見一些覺得無聊而離開的觀眾。
這些觀眾大多是因為元旦假期出來旅行,路過這裡看個熱鬨,然後發現沒有什麼熱鬨可看,又起身離開。
就連唐雋也跑到樹蔭下麵看手機去了。
就……一點兒不失望,和他想的一樣。
滑板速降就是這樣。
一個新運動的誕生,就是這麼安靜無聲,然後在它逐漸茁壯後,才會吸引越來越多的目光。
滑雪是這樣,衝浪也是如此,他的父母都曾經從一片鴉雀無聲中走過,堅持著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最終有了今天的成就,路也未到儘頭。
杭峰堅持活動了半個小時,再回去的時候,就連選手區裡也沒什麼人了。
他待著無聊,去找唐雋聊了一會兒,又在附近看看風景,再活動一下,兩個小時熬的很慢,太陽都掛在頭頂上,透著幾分毒辣的時候,趙哥才尋過來,遠遠地喊:“杭峰,準備了,現在叫到16號了。”
16號到21號,順利也要半個多小時,杭峰揉著眼淚從褲兜裡拿出耳機戴上,開始播放音樂調動情緒。
滑板速降需要興奮,也需要冷靜,非常有經驗的他,很清楚要怎麼調整狀態。
聽到一半,肩膀被拍了一下,轉頭去看,是已經比完賽再回來的東哥。
杭峰摘下耳機聽他說:“滑完就可以先回賓館,我還是想上來看看你,在聽音樂嗎?”
杭峰把耳機遞給東哥,這是一首節奏感恰到好處的音樂,杭峰的音樂夾裡收藏了三十首幾乎節奏感完全一致的音樂,這是他父母為他精挑細選的“戰曲”,這大概是有作為教練的父母的優勢吧。
但這個音樂在東哥聽起來,卻有點快了。
他聽的眉頭直跳:“這麼快啊?你彆太興奮了,要注意安全,滑板速降是一個更拚冷靜和判斷的項目,你應該聽點舒緩的音樂。”
說完,東哥就拿出手機給杭峰分享音樂。
杭峰沒拒絕,但聽了卻不是自己的菜,這種舒緩的音樂他聽了隻想睡覺,隻能連連搖頭:“不行,要打哈欠了,我還是聽自己的吧。”
“不行,你聽那個太快了,聽我的聽我的。”東哥卻堅持著,要讓杭峰聽他的。
杭峰說:“東哥,我有比賽經驗,有自己的節奏,這個就很適合我。”
東哥的臉色眼看著就不好了,一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的眼神看著杭峰,隱怒:“那隨便你吧。”
東哥拿著手機走了,杭峰也顧不上他的情緒,戴上耳機繼續聽,可惜就聽了一首曲子,就被趙哥招手叫過去:“下個輪到你,這裡等吧,很快。”
“手機給我給你拿個。”剛剛還在看書的唐雋走過來,將杭峰的手機要了過去,“怎麼樣?”
“還行,進選拔賽應該沒問題。”
趙哥說:“目標高一點,拿個種子,你有那個實力。”
終於,出發點裁判的對講機響了。
出發點的裁判對杭峰招手:“來。”
趙哥卻一副比他還緊張的樣子,跟著杭峰往前走,說:“沒問題的,你有那個實力,你也不缺比賽經驗,場地現在也熟悉了,進彎道的時候注意點。”
出發點的裁判側目,看看趙哥又看杭峰。
趙哥對同事笑一下,最後提醒說:“接近終點的潮濕路段,我們今天做了乾燥處理,不用減速,把最好的狀態拿出來,奧利給!”
看著揮拳又喊口號的趙哥,杭峰感覺自己竟然有被激勵。
賽前喊口號果然最熱血!
杭峰把手平舉了出去,趙哥想都沒想就把手搭上了他的手背,然後兩人同時看向唐雋。
唐雋:“……”默默將手搭在了最上麵。
三人相視一笑,趙哥一聲大吼:“一二三!”
杭峰加入:“加油加油加油!!”
唐雋:“……加油!”
振奮的口號引起周圍一圈的關注,剛剛走開的東哥轉過頭來,懊惱一笑,對杭峰握著拳頭狠狠地揮了一下。
轉過身,杭峰將安全頭盔的戴上,收緊繩索,單腳踩上滑板的板頭。
滑板向上翹起,他彎腰一撈,將滑板拎在手裡,三步走上了出發點。
對裁判點頭。
出發點的裁判站在計時器的邊上,手指就按在計時器的開關上,注視杭峰。
待他最後準備好,裁判放聲喊道:“預備……開始!”
“嘩————”
杭峰單腳踩著滑板,向前猛地蹬板。
身後傳來趙哥和東哥的加油聲,在那彙聚在一起的聲音裡,杭峰還聽見唐雋在為他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