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怎麼不滑了?”杭峰把滑雪板立在牆邊,坐在了唐雋對麵,服務員上前問他想要喝什麼,他要了一杯溫水,才接著說,“滑雪比衝浪要簡單一些,你衝浪都可以練好,滑雪也沒問題。”
唐雋抬眸看他:“不想滑了而已。”
“是真不想滑,還是自己放棄了?”唐雋的眼神變得危險,在發飆前,杭峰接著說道,“我教你,就像衝浪那樣。”
唐雋冷銳的目光又柔軟了下來,睫毛微斂,視線重新落回書中:“算了,至少等你比完賽後。”
“好。”
唐雋是沒有運動神經的,不能期待唐雋這樣的人,能夠像鄭曄瑜那樣,能在他們下山前滑過一次高級賽道……雖然以一種很慢很克製的速度滑下來,但到底是掌握了滑雪的基礎。
興奮的鄭曄瑜說:“板類果然是互通的。教練都說我很適合單板滑雪,上手的特彆快,那是不是下一步我就可以和杭峰一起玩滑板了?”
杭峰點頭,如果鄭曄瑜能夠堅持訓練,就是參加業餘組的比賽也是可以的。
“那專業組呢?”鄭曄瑜躍躍欲試。
當然不行,專業組基本都是職業運動員,每天不付出一定的時間訓練,根本出不了成績。
杭峰斟酌:“你可以從業餘組考級,考上專業組就可以了。”
鄭曄瑜倒是很積極:“那我看看,滑雪是沒什麼條件了,說起N市人,果然還是衝浪吧,還有滑板,回頭我再買塊滑板……峰兒,有沒有你淘汰下來不用的板子啊?”鄭曄瑜笑的擠眉弄眼。
杭峰他們提前了三天抵達賓館,本來隻提前一天就夠了,但臨近過年的機票緊張,他們隻能在銀行的VIP服務下提前過來,因而杭峰就用了三天去熟悉賽場。
三天的時間,鄭曄瑜已經可以獨自滑行較為簡單的高山滑雪高級道。
隻有唐雋,每天帶著攝像儀器上山,這裡拍拍,那裡拍拍,再拍一拍杭峰,然後就縮進遊客中心看書,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比賽的前一天,杭峰先後接了他父母和姐姐的電話,接著王會長打電話過來,說是已經到了白山賓館,約他下來聊聊。
杭峰獨自下樓,在賓館的咖啡廳裡和王會長見麵,一坐就是兩個小時。
王會長帶了一名導演過來,除了討論宣傳片的拍攝細節,王會長還提到了兩件事。
“X-gamesU型池的比賽是在3月10號的阿爾卑斯山舉行,你恐怕最少要提前三天抵達賽場適應場地,X-games的U型池和傳統的U型池不同,高度高了半米,寬度也多了4米,這都是你需要適應的。
X-games的U型池記錄現在是一名島國選手,在最後一跳達到了六周的難度,你應該聽說過,他叫拓海蒼,是世界非常有名的極限運動員。”
杭峰點頭。
極限運動和常規運動不一樣。
單板U型池,常規賽場的最高記錄隻有五周1800,而極限運動則是六周2160,是因為極限運動為了讓選手能夠挑戰更高的難度,增加了U型池的數據,讓選手擁有更多的慣性助力。
換句話說,當U型池的數據再次發生變化後,可能選手能夠完成的難度還會更高,七周甚至八周,不斷創造人類的極限,正是極限運動的意義。
杭峰答應去滑“X-games”的U型池,也是因為想要嘗試不同的場地,感受那份不同,創造自己的曆史。
關於U型池的話題聊了很久,接著王會長話鋒一轉:“你應該聽說了吧,隔壁的雪場有我們極限運動協會組織的野雪冠軍挑戰賽,要不要去玩一下?其實很安全,賽道的排查都提前做過,危險區域都做了安全防護,你要是想去,我今天回去就把你名字安排進去。”
杭峰揚眉,老實說:“我沒滑過野雪,高山滑雪也沒有專業練過。”
王會長聽完隻是點頭,不說話地笑著看他。
杭峰嘴巴張了張,發現自己一肚子拒絕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裡,最後終於發出聲音的時候,竟然在說:“但我想試試,應該很有趣。”
王會長的笑容濃鬱,“我就知道你會來,你注定屬於極限運動。”
有人喜歡歲月靜好,有人喜歡循規蹈矩,有人天生追求刺激,有著不安分的靈魂。
王會長總結的對,杭峰那看似低調的人生裡,其實在渴望一次次的大冒險,讓血液沸騰,讓靈魂尖叫。他追逐的並不僅僅是冠軍,而是刺激的挑戰。
杭峰在答應下來後,整個人就亢奮了,強烈的期待,比他明天去參加比賽還要驚濤駭浪。
與之相比,明天的比賽就像是在一個遍布安全員的室內遊泳池裡遊泳,微末到不值一提。
“有賽道的地形圖嗎?我可以先看看嗎?”杭峰整個人往前靠,眼睛裡閃著光,這還是他今天晚上第一次有這種神采。
導演看的揚眉,幾乎想將這一刻的杭峰拍攝下來。
“當然有。”王會長點頭,卻說,“但等你明天比完賽再給你,先把眼前的做好,我期待你明天的冠軍。”
杭峰想想也對,努力的將情緒平複了下來。
第二天的比賽很簡單,U18的比賽是16~18歲的年齡階段,也就是說,杭峰現在年紀是這個組彆最小的一個。
但顯然這種弱勢對杭峰完全無效。
U型池。
一個他從兩歲第一次踩上單板,就被他媽放進U型池當滑滑梯玩的賽場,這個標準到杭峰閉上眼睛都會滑的賽場,讓他輕輕鬆鬆的就站在了這個賽場的最高點。
四周。
1440偏軸轉體。
就是職業組的成年選手來滑,也未必達到他的質量。
他從第三個起跳就已經達到了三周半1260的難度,並且在第四個跳1260偏軸轉體的難度上,加了一個極難的擰身後抓外刃的動作,再加上最後一跳的1440日本抓板,讓全場歡呼的發揮!
就算到了職業組,他也能拿到高分,去嘗試衝擊獎牌。
太強了!
今年。
至少今年單板滑雪全國聯賽第二場白山站的賽場,這一站的冠軍選手也不過在最後一跳多做了半周。但他的第三跳和第四條不如杭峰。
如果是同一批裁判打分,杭峰是有可能去爭奪這一站的獎牌,甚至對冠軍造成威脅。
當然,在換了一批裁判後,對未成年小盆友們多多關愛,手指大開的打分之後,杭峰這套動作拿下來的96.20分就相當的不科學了。
專業組的裁判打分苛刻,嚴格按照國際標準衡量選手,男子組U型池的冠軍選手也不過滑出了83.30分。
所以兩個組彆的水平不能單純用分數衡量,隻有專業人士和U型池資深愛好者才知道,杭峰如果進入成年組,一定會成為華國單板滑雪U型池的領軍人物。
隻可惜。
這位“未來的領軍人物”在比完賽拿完獎後,就看不見蹤影,一門心思的奔著極限運動去了。
……
同在一座山上,但是從白山滑雪公園到白山雲頂滑雪樂園,卻需要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比去市區還遠。
白會長安排的車早早的就等在賓館門口,等著杭峰比賽完,就拉著他們和他們的行李往雲頂樂園去。
他們需要先下山,然後再從另外一條岔路上山,一條盤山公路,倒是沒有那邊的好,但等到了地方,就連杭峰都忍不住讚歎了一聲。
隻能說,新修的東西,就是好。
非常氣派,符合現代旅行的特點,整個雪場修建的跟個仙宮似的,設計者大規模地采用了華國古代的建築風格,雕梁畫棟的仿木屋建在堆滿了白雪的鬆柏中,就像浮在雲霧上,仙氣飄渺。
“漂亮。”
“這要花點錢了。”
“有特色才有吸引力,才有市場競爭力。”
公司投資建設的雪場,要想乾過國家級的雪場,也隻能在特色上下功夫。
吸引來的遊客也是如潮如織,杭峰算是親自感受到了丁哥嘴裡所謂的,“搶走了很多遊客”。
還真是鑼鼓喧囂鞭炮齊鳴,人山人海彩旗飄飄。
隔壁和這裡比,就是個“弟弟”。
資本嘛,有錢。
為了吸引遊客,老板掏了大錢,廣告推到國外,才一到賓館,杭峰就在賓館大廳裡看見了兩名腳邊放著滑雪板的外國年輕人。
杭峰還沒和外國人比過賽。
免不了的就小小緊張了一下。
“電梯在這邊。”鄭曄瑜招呼著,完全感受不到杭峰的緊張。
房間早就安排好了,半路上接他們的駕駛員就已經把房卡遞到了鄭曄瑜的手裡,同樣是一間房,但卻是個小彆墅,華國古代的仿木質二層小樓,門前還有小花園,有假山水池。
這麼冷的天,水池也沒凍上,裡麵還有紅的錦鯉,探手一摸,池水竟然是溫的。
“有溫泉啊?”鄭曄瑜一路讚歎,率先推開了房門,繼而就愣住了。
杭峰就在他身後,探頭一看,就看見彆墅一樓的客廳沙發上,還分的很開地坐著兩個人。
所以,這是幾個人共用的一棟彆墅嗎?
杭峰三人推著行李進了屋,先和屋裡的兩個人打了招呼。
這兩個人也禮貌的起身,上前握手,一張嘴……我靠,外國人。
唐雋自然的就接過了交談的工作,一口不明覺厲的流利外語,三言兩語就打聽出了兩人的身份。
是大賽組邀請的島國選手,他們都是島國專業級的極限滑雪運動員,來參加“野雪冠軍挑戰賽”,再加上兩場表演滑,費用總計是10萬的軟妹幣。
他們已經來這裡三天了,樓上的兩個房間一直空著,直到他們今天過來。
“你們是大賽組請的職業運動員嗎?華國的國家隊員?”其中一名島國選手這樣問著。
杭峰也不是完全聽不懂,就是說起來有點費勁,最後讓唐雋幫他翻譯:“不是,我們是華國極限運動員,隻是來感受比賽氣氛。”
唐雋深深看了他一眼,翻譯的時候隻說:“他是華國很優秀的極限運動員,我們是他的助手。”
勉強聽懂的杭峰:“……”
兩位島國選手露出笑容,觀察杭峰:“很年輕,之前沒有在賽場見過,不然一定會留下印象。”
唐雋不客氣地代替杭峰回答:“秘密武器,16歲,達到了x-games的參賽標準,所以我們來了。”
“哦,那倒是期待你的發揮。”
另外一個說:“華國很大,人很多,我一直希望華國能夠誕生一名優秀的極限運動員,很期待明天你的表現。”
唐雋揚了一下眉,三言兩語說完,讓杭峰拎著行李上了樓。
到了樓上,四個房門,兩間緊鎖,將門打開,都是很標準的大床房。
沒等分配房間,唐雋就把行李一放,直視杭峰:“你在學校低調我不管,出國比賽不行,什麼叫做感受比賽氣氛?你不是奔著冠軍你來比什麼賽?島國那群人欺軟怕硬,你不支楞起來,是要讓我跟著你一起低頭走路嗎?”
被教訓的杭峰:“……”
不敢說話的鄭曄瑜:“……”
繼而,杭峰歎了一口氣:“國際禮儀。”
唐雋就說:“那我剛剛失禮了嗎?”
杭峰哪兒知道,他又不懂外國文化。
唐雋也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一句蠢話,抿了抿嘴角說:“禮貌不是卑微,不同國家的人生活習慣不同,所需要的應對態度也不同。你不能讓樓下那兩個覺得你不重要。你很重要,你是王會長親自邀請來參賽的人,是代表我們華國和華國極限協會的人。”
鄭曄瑜點頭:“峰兒,我覺得雋兒說的對。”
杭峰不是聽不進話的人,而且他本質就是一個攻擊性很強的人,隻是第一次與外國選手溝通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度。
如今既然有人告訴他,說的還那麼有理,他為什麼不聽。
“我明白了。”杭峰鄭重點頭,“我的臉麵就是王會長的臉麵,極限運動協會的臉麵,我不僅不會再貶低自己,接下來的比賽我也會很認真的去完成。”
唐雋聽完,眉眼柔和了下來,輕聲說:“我也語氣衝了一點,不要生氣。”
“不會。”杭峰深深看著他笑,“很高興剛剛有你在,我不懂的地方有你看著,幫了大忙。”
“那倒不是……”
一旁的鄭曄瑜抱著手臂搓了搓雞皮疙瘩:“行了吧,兄弟間謝來謝去的怪見外,本來就是這樣,我們還是小孩兒,未成年人,不懂就學,做錯了就改,我年輕我試錯成本低,怎麼了,讓他們羨慕去。”
這話說完,大家就都笑了。
本來以為的大事三言兩語輕鬆解決,倒是小事莫名糾結。
兩個房間,都是大床房。
按理來說,杭峰有比賽,肯定是單獨一間,但唐雋直言不想和鄭曄瑜睡。
鄭曄瑜一臉受傷:“那我繼續睡地上唄。”
唐雋說:“和你沒關係,是我睡覺認床,好不容易和杭峰睡一起睡習慣了,身邊要是換個人我可能又睡不著。”
鄭曄瑜想想:“那我來杭峰屋裡睡地上?”
唐雋說:“你自己睡,我和杭峰睡一個床。”
“可杭峰要比賽啊。”
“我和他睡習慣了,不要讓我再換。”
杭峰坐在床上左看右看,最後笑:“唐雋睡覺既不打呼嚕,也不亂翻身,全程安安靜靜的跟他家的貓似的,影響不了我。”
最後自己獨得一間屋的鄭曄瑜捂著心口說:“你們是要讓我慚愧不安到死啊,出來全程吃住不掏錢,就連機票都是頭等艙,如今住在彆墅裡還有個小單間,我配嗎?”
“配配配。”杭峰把鄭曄瑜推出了門去。
和同學一起出門有個好處,就是隨時隨地身邊兒都有伴兒,不用去樓下和兩個外國人尬聊。
三個人整理好行李,又再度聚在一起,研究白會長找人送過來的雪道路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