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單論在極限運動的影響力,杭峰並不比簡差多少。他和簡的差距是歲月的沉澱,是當初的那波人如今已經分布在極限運動的各個領域,乾著舉足輕重的工作,而杭峰還沒有開始這個過程。
杭峰學著簡的模樣和每一個過來的人寒暄,話不多三兩句,但都是成長。
直到某一個時刻,簡提醒他:“活動一下吧,快到時間了。”
“好。”
當杭峰開始活動的時候,上前寒暄的人就少了。
大部分人都很明白這個時候不應該上前打擾,就算偶爾有不懂事的人過來,也會被簡攔下,給了杭峰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
就像一個溫暖安全的港灣。
一旦簡離開,這份讓人心安的環境就不複存在。
鼻子有點酸。
壓下情緒,杭峰以身體微微汗潮為標準,停下了熱身的動作。
時間差不多,大賽組的工作人員拿著一份名單走出來,通知單板組的比賽即將開始。
簡在時間控製上非常完美,杭峰還有時間休息。
一張毛毯遞到杭峰手邊,杭峰坐在椅子上,潦草的將毛毯蓋在自己的身上。
隨後滑雪鞋被簡從紙袋裡拿出來,遞給杭峰的時候說:“按照自己的節奏滑,這不是滑板速降賽。”
杭峰點頭,不斷變化的賽道,每一次都會出現新的挑戰,要妄圖利用熟練度來衝擊成績,最後很有可能會栽在賽道上。
求穩是他和簡共同的想法。
所以,在沉吟兩秒後,杭峰說:“我已經習慣了繞過巨石,這一次還是這樣做吧。”
“可以。”簡點頭,“你會在最前麵,選擇你更喜歡的路線,捷徑通常代表風險。”說道這裡,簡蹙眉想了一下,“你之前下去的時候,有工作人員和我說,今天又有三個人從那塊巨石上飛出賽道,那塊石頭的角度似乎發生了變化,千萬不要上去。”
“這件事沒有通知選手嗎?”
“不需要正式通知,這樣告知也可以。隻要不會危及安全,它的存在和其他那些不斷加深、或者堆高的障礙,沒有差彆。這個級彆的選手,需要具備這樣的應變能力。”
杭峰了然點頭。
視線移開的時候,看見跟在荒冶誠身邊說個不停的南村直人,不知道為什麼,杭峰突然就想到了纜車上,南村直人指向那塊巨石的手指。
若有所思。
男子單板第一組集合完畢,準備出發。
資格賽第二名的克勞德,出乎意料的沒有在1/4賽上拿到好成績,小組裡滑了個第二名,A組排名第3,喪失了賽道的優先挑選權。
一手好牌,打了個稀巴爛。
總覺得,克勞德似乎被那幾個將他攔在樓梯口的人影響了。
從昨天覺得自己聰明曲線救國,到今天被質疑實力不夠玩手段,有些觀念的轉變看似沒關係,卻和氣勢息息相關,比賽的狀態也會受到影響。
如果克勞德經曆的事,是被南村直人煽動而導致,這個人就實在有點太可怕了。
警惕著,敵視著,任何一個阻攔自己,或者可能阻攔自己的人,卻缺少一分運動員必須具備的競爭之心。
所以或許是這個想法,當B組集合後,杭峰猶豫了一瞬,還是問了荒冶誠一句:“南村直人向你建議的路線裡有那塊巨石嗎?”
然而荒冶誠給出的反應讓杭峰失望。
就像是在看一個打探情報的敵人,繼而露出“你也不過如此”的表情。
杭峰在心裡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視線移開,發現克萊·米爾正筆直的看著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樣。
杭峰笑了一下。
克萊·米爾緊繃的臉鬆緩下來,也露出了一點點笑容,問道:“所以這次你的路線有那塊巨石嗎?”
“沒有。”杭峰坦率地搖頭,“我還是選擇底下的峽穀,我已經熟悉那條路了。”
克萊·米爾點頭:“這次我應該也會走底下,那就看誰先搶到吧。”
杭峰笑了。
他喜歡這種感覺。
堂堂正正的競爭,這才是一名運動員該有的素質,是禮貌。
杭峰和克萊·米爾緊繃的氣氛,眼看著鬆緩下來,兩人對視間,都有著一抹未儘的言語。
或許他們都知道那塊巨石的真相。
不過既然已經選擇了峽穀,就沒有說的必要了。
杭峰已經嘗試提醒過荒冶誠,可惜對方並不相信他。
……
伴隨著突然傳來的加油聲,A組的比賽開始,B組出發前往樓上。
太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升到了頭頂上方,穿著滑雪鞋走在雪地上,影子在腳下形成一個極致的圓點。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正午。
當意識到午飯時間到了後,好像就有點餓了。
大賽方在遊客中心的二樓提供了午餐,以自助餐的形勢,隨到隨吃。
雖然阿拉法特在餐廳裡定製了高級料理,杭峰還是打算下去的時候吃上一口墊墊肚子。
“他們應該是吃了飯上來。”
正好一輛纜車停在觀景台,從車上下來一群雙板選手,看著他們飽滿的精神和滿麵的紅光,同樣感受到餓意的克萊·米爾這樣說道。
“好餓。”
杭峰嘴角抿緊,吞了口口水,肚子好像“咕嚕嚕”叫了兩聲。
出發點的裁判又換了一個,一副吃飽喝足的模樣,就連圍巾都沒有戴。
他從觀景台走出來,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看向已經站在出發點前準備的四名選手,說道:“好的,現在可以選賽道了,第一個杭峰。”
杭峰指了指自己站的位置。
2號道。
從各種意義上來看,這都是一條最優的路線,成功獲得主動權的他,自然不會放棄這份優勢。
接著是克萊·米爾。
他也站在了3號道上。
這是一條次優道,發揮的好未必不能贏了杭峰。
在輸掉比賽沮喪了一段時間後,他已經重整旗鼓,做好了和杭峰再戰的準備。
接著就是荒冶誠。
杭峰關注了荒冶誠的選擇。
荒冶誠冷著臉走到了4號道,也就是上一場杭峰選擇的賽道。
從這個選擇很難判斷荒冶誠會不會去滑那座巨石,畢竟沒人會主動去選擇糟糕可憐的1號道。
杭峰上一場就是通過4號道逆風翻盤,一舉衝上第一排名,這就是一個有著無限可能的賽道,最終的結果還是駕馭他的人。
隻不過……如果荒冶誠想要滑那座巨石,選擇4號道一定是最正確的路線。
並不是同情荒冶誠,也不是爛好心,杭峰純粹是有點惡心南村直人,所以不希望他的謀劃成真。
在看見荒冶誠最終站在這裡的時候,杭峰在心裡歎了一口,希望荒冶誠好好發揮,彆讓那個家夥的打算成真。
也……隻能這樣了。
一旁的裁判按下了耳機,回答:“收到。”
已經熟悉比賽程序的杭峰很清楚,這是比賽開始的信號。
所有準備的大動作都停下來,開始上板,檢查裝備,並且將滑雪板移到出發線上,等待。
高舉的手落下,讓人心臟重重一跳的爆喝聲在耳邊炸響。
“出發!”
真是一名吃飽喝足中氣十足的中年大叔啊!
杭峰向下滑去,壓了壓過度跳動的心臟,將呼吸穩定了下來。
很快,杭峰就感受到了2號道的美好。
幾乎沒有怎麼費力氣就滑到了最前麵。
已經習慣了領滑的他,並不在乎前麵有什麼陷阱和未知的難關,他有著足夠的經驗和實力去挑戰每一個障礙。
按照自己的節奏滑。
快或者慢。
覺得難受?
那就想辦法超到前麵吧!
就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杭峰絕對是一名合格的領滑者。
在滑板速降賽上的持續領滑,賦予他的不僅僅是比賽的勝利那麼簡單,而是讓他具備了領滑者的思維。
這種思維是主動的,是迅捷的,讓他的大腦可以更快地運轉,去處理每一個遇見的問題。
再加上他無與倫比的速度閾值,沒有人能夠超過他。
30邁不夠。
40邁不夠。
50邁?隻能到這個程度了嗎?太慢了,太慢了!
習慣了風馳電掣的感覺,習慣了眼前的一切都如流光般乍現又消失,一個景色可以看上七八眼,想上二三遍的速度太慢了!
這樣的速度下,要是還被障礙攔下,自己這些年的訓練就白練了。
真想更快一點啊!
緊跟著杭峰的克萊·米爾已經有點慌了,他還沒在這個賽道上滑出過這樣的速度。
太不安全了,速度這麼快不會發生意外吧?
可要讓他減速,是萬萬不可能的。
比賽已經進行到了半決賽,選手的實力逐漸拉近,可能一個小失誤,就會被淘汰。
作為一名五星選手,他有著自己絕對不能被淘汰的理由。
咬著牙,追在杭峰的身後,時刻感受到不安,時刻覺得速度太快,繼而漸漸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放棄了思考。
跟著杭峰。
他既然可以挑戰每一個障礙,就代表他的做法一定沒有錯。
所以隻要跟著就好了,緊緊咬著,再找機會超越。
主動思考性就這麼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