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杭峰安靜下來,仔細地聽著,同時用目光觀察簡的辦公室。
也就那樣,就像國內老企業的廠長辦公室,單獨一個房間大概有著五六十平米的樣子,辦公室裡有辦公桌,也有會客的沙發茶幾。
剛剛路過的小辦公室裡工作的應該是簡的秘書,其中一名中年微胖的女性正端著咖啡走進來。她的目光落在杭峰的臉上,從她興奮的神情裡可以看出她認出了杭峰,但並沒有多說一句,放下咖啡後便禮貌離開。
簡還在說個不停。
“卡洛斯是一個頑固到讓人討厭的家夥,他明明是日不落人,卻有著日耳曼人的頑固,同時還有日不落的傲慢。
但是當我知道超級U型池的主裁判邀請了他後,就知道自己不用再擔心了。
有原則的家夥固然不好相處,但誰也無法汙染他心中的驕傲。我改變不了他的立場,資本也不行,裁判界需要這樣的人。”
簡喝了杯咖啡,繼續說道。
“莫泊桑要去挑戰一個造型古怪的池子,與其說是U型池,不如說是造型古怪的大跳台。出發高度已經超過了200米,飛起的高度則超過20米……其實這沒有意義,下滑的速度就像人體自由下落的速度,達到一個程度後就進入到了勻速下落,不過是噱頭罷了。
X-games那邊顯然知道這樣的挑戰沒有意義,他們打算將莫泊桑的挑戰包裝成“在廢棄的賽道裡飛出人類的最高距離”。
換句話說,無論是起跳還是落地點都會出現瑕疵,甚至是人為的破壞賽道,營造驚險的感覺。”
杭峰的腦海已經有那個畫麵了。
說句不好聽的,當極限運動的挑戰達到一個真正的“人類極限”,很短時間內再也無法有明顯的突破後,一些“個人挑戰”開始劍走偏鋒,更甚至是刻意將極限運動員往死亡的方向逼迫。
為了錢,為了名,為了博那不足三成的成功率,每年依舊有絡繹不絕的年輕人,被埋入資本的墳墓。
甚至有些人去世後,家人卻無法拿到事先說好的那部分錢。
層層盤剝,一路克扣,本來就拿命去博未來的人,無權無勢又怎麼和資本對抗。
就連莫泊桑,也很清楚自己正陷入資本的陷阱裡。
#奧運冠軍極限挑戰身亡#的話題會不會很聳人聽聞?
人為的製造賽道的瑕疵已經很危險了,資本甚至可能為了營造驚險的話題,將賽道設計的直接致命。
莫泊桑即便是世界冠軍,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也隻能向“世極會”求助。
這也正是“世極會”成立的初衷之一。
簡說:“說起來類似的挑戰,我在二十年前有聽過類似的事,他們在落地的地方設計山石,能夠順利滑行的部分不足三米。”
杭峰蹙眉:“結果呢?”
簡抿了抿嘴:“那個家夥摔斷了雙腿,然後歡天喜地得到了八萬米金的賠償。”
唐雋說:“大好的年華和健康的身體,就換來這麼點?二十年後的現在,八萬米金算得了什麼?”
簡點頭:“是的,我記得六年前有特意去找過那個家夥,才知道他死了,賠償金他一年不到的時間就被揮霍一空,他的女友拿走他最後的一點錢,將他遺棄在了冬季冰天雪地的戶外。或許很多人覺得這是他的選擇,他該得到的苦果,如果自己在二十年前有那麼多錢,一定不會像他那麼淒慘。但是我想說,賠償的金額是15萬,而且他的挑戰視頻也被包裝推動,在那個時代引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話題,還有富人給“可憐的路易斯”捐款,這部分錢據說已經超過了賠償金的總額。”
杭峰和唐雋聽的窒息。
再一次意識到簡成立這個組織的意義。
極限運動是人類對極限追求的本能,是生而熱愛冒險的人所創造出的一方世界,卻被資本入侵,形成了一個灰色的地帶。
或許有人一戰成名,但更多的人卻隻是其中一個“可憐的路易斯”。
辦公室裡安靜了一會兒,在簡麵前的咖啡喝完後,他說:“會更好的。我會努力讓極限運動成為它本應該的樣子……”
……
杭峰在瑞國待了三天,就不得不離開了。
他今年的冬季賽比完,距離夏季衝浪的集訓期還有一段相當長的時間,本來可以在瑞國多待幾天,多陪陪簡。隻是簡太忙了,空出兩天的時間陪他們已經到了極限,最後甚至坐的紅眼航班前往米國,參加第二天一早的會議。
簡離開,杭峰留在這裡就沒有了意義,不過看了一眼唐雋,杭峰決定將這段旅行額時間,儘可能地延長一點。
因而,杭峰聯係了阿拉法特,一天多的連續飛行和轉機,再下飛機的時候,杭峰已經踏上了乾燥燥熱的沙漠地帶。
恢弘雄偉的建築,最新限量的豔色豪車,就連室外的街道上都鋪設著空調,金色的沙粒下流淌的都是汩汩的金子。
這裡是中東。
阿拉法特來自於一個大家族,作為旁係的繼承人,他的家庭雖然隻繼承了那漫天石油的一小部分,卻給了阿拉法特父親將財富滾動起來的初始資金。
他們家的投資遍布全世界,很多大集團大機構都有他們家庭的影子,成功理財的巨額收益一點也不比占據一片油田少,阿拉法特在這裡過著猶如王子般的奢華生活。
杭峰進入中東後轉機,乘坐的就是阿拉法特特意安排來接他們的私人飛機。
之後在機場直接乘坐直升飛機,穿過大半個城市,停在一棟50層的摩天大樓頂層。
這棟大樓的擁有者名字,正是阿魯夫家族。
阿拉法特頂著那片全世界都眼紅的白布,穿著一身平順而富有質感的白色長袍,親自前往頂樓接待了他們。
同時介紹說:“我的VR工作室就在26層,順路去看看嗎?”
說好的工作室,卻像一家遊戲公司,整整占了這棟大樓三層,來自世界各地的程序員人才在為年輕的富豪工作,而且幾款VR遊戲同時開發,已接近尾聲,杭峰嘗試了一下,可以想象跨時代的產品即將要衝擊全世界。
晚上在阿拉法特的家裡用餐,杭峰見到了那頭可以當成雪橇犬用的公獅子,溫順的在阿拉法特的腳邊,舔著自己腳底的毛。
這天的晚宴屬於朋友間的聚會,杭峰喝了一點酒,阿拉法特喝的更多,目光再度落在唐雋臉上的時候,說道:“你們兩個人總是在一起,關係未免太好了。”
杭峰說:“他在日不落拿到了數學競賽的冠軍,大學希望他提前一年入學,你或許可以把這次旅行看成他的畢業旅行。”
阿拉法特自然清楚唐雋的成就,趁機提出邀請:“畢業後願意來這裡發展嗎?你可以用你的學識來技術入股。”
杭峰笑了:“技術入股從某方麵而言是空手套白狼啊。”
唐雋則直接搖頭:“我對核物理其實很感興趣,所以入讀的是國家科技大學,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我可以在中科院工作。”
阿拉法特的國家雖然富裕,但和軍事大國從來無關,核物理方麵的研究更是幾近於零,即便現在核能量已經運用到民生的方方麵麵,但說起來,核物理最讓人驚歎的還是它在軍事方麵的威懾力。
而以中科院為目標的唐雋,沒有人會懷疑,他早晚能成為一名國家院士,享譽全球的核物理學家。
有些人就是這樣,隻要目標定下,就讓人知道那是他的未來。
阿拉法特既欽佩杭峰這樣的優秀運動員,也尊敬為這個世界做出巨大貢獻的科學家,他對唐雋的興趣呈直線提升,話題的重心不知不覺地落在了唐雋的身上。
杭峰已經安靜了很久。
安靜的看著唐雋,一邊為他驕傲,一邊為未來焦慮。
唐雋要留在國內做研究,用畢生去推動科學曆史那不足0.001的進程,而自己已經決定在退役後到簡的身邊,一起為極限運動貢獻一份微薄的力量。
他們未來的人生天差地彆,就像兩條永遠無法交集的軌道,獨自上演著各自的精彩。
有什麼辦法,讓他們的未來都有彼此呢?
這樣的思考在入睡前,杭峰坦誠的和唐雋聊了一次。
唐雋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你的家庭有種讓我羨慕的凝聚力,你們熱愛著彼此,同樣也熱愛著自己的事業,完美的在事業和家庭中間取得平衡,我以為你耳濡目染也是這樣想的。
老實說,中科院隻是我為自己選擇的唯一目標,我並不是沒有其他選擇。
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好,希望我們一直在一起,我會再重新規劃。
你看,現在還有時間,一切才剛剛開始……”
杭峰拉住了唐雋的手,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又將他抱在了懷裡:“不用為我改變什麼,未來不會一成不變,在這個過程裡,我們總會一點點找到正確的路。”
唐雋輕笑:“就像你決定開啟這段感情?”
“是的,如果因為畏懼未來的困難,選擇放棄,我現在一定會很後悔。”杭峰深深地看著唐雋,低頭在他的手指上落下溫柔的親吻,“我現在很快樂。”
晚上的保留節目成為了最近杭峰和唐雋計劃表上最不可缺的一個。
親熱後的杭峰舍不得離開這片暖玉溫香,直接在唐雋的房間裡睡下,直至天明。
繼而在那金色的晨曦中,相擁著睜開眼睛,道一聲“早安”。
阿拉法特的老管家敲響了唐雋的房門,在看見是杭峰來開門的時候,似乎並不意外。
這棟宅院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瞞不住他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