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安說:“還有一段,是你家祖母祖母,托人寫給你的。思及你你不識字,我給你念罷。”
他念的跟方才李四叔說得並無出入,無非是叮囑他就算天熱了,也彆急著減衣,當心著涼,再然後就是彆在吃食上吝惜銀子,說他們倆骨頭還健朗著,能耕地賺錢呢。
至於最後那段叮囑他好好當書童,辦事麻利些的話,高成安並未說出。要麼是少年人念及血緣關係,不好意思開口;要麼就是何似飛這些時日來表現不錯,高成安對他甚是滿意。
不同於陳竹那樣是給陳雲尚當通房的,陳雲尚除了給陳竹提供吃住外,每月還給他四百文的飯錢。而何似飛隻是單純的書童,此行目的之一還要學念書認字,因此,當初兩家人說的時候,便並沒有要求高家給何似飛出吃飯的銀子。隻讓他好好跟在高成安身邊伺候,夥食費自己掏。
念完這一段,高成安不可避免的又想到奶奶的叮囑:“成安啊,似飛是奶奶娘家哥哥唯一的孫兒,他年紀還小,有些事做得不好了你稍稍照顧他些。還有,這兩年最好教他多認些字,以後回村才好說親。不然他這沒有兄弟姐妹幫襯的,好人家的姑娘都不願意下嫁嘞。”
在這傳統的農耕時代,一個男人生下來就得為吃飽穿暖以及老婆孩子熱炕頭而努力。姑娘和哥兒得十一二歲就開始相看親家,男孩又何嘗不是?
況且,越小的地方越不好說親,畢竟大家夥兒的家底都沒什麼好藏的——一樣的窮。這時候就得拚男孩本人有沒有本事了。
何似飛自從八歲那年在洪水中被人救下來,身體就不大健壯,隔三差五會生個小病。這些小的風寒在何似飛看來其實不是事兒,畢竟從後世醫學的角度來說,小孩每年生一兩場風寒,有助於刺激免疫係統發育,等到年紀大了才不會害其他大病。
但在這個時代的村民看來,何似飛這樣就是典型的‘弱’。再加上他家裡沒有親兄弟幫襯,一般人不會願意把女兒嫁給何似飛。他們看中的都是類似於李老四這樣身體強壯的種田好手。
高成安捏著信,目光在何似飛身上逡巡一圈,見他骨架著實瘦削,說:“似飛,讓你來縣城讀書認字的事情……這,陳夫子確實講得很好,但……他又確實嚴苛,書童不能到場旁聽……”
他到底年少,做不到將答應過的事情輕輕揭過,跟何似飛訴說事實:“我準備後年下場考院試,留給我溫書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因此,讓我教你也著實不大可能。”
到底是他奶奶把事情想的簡單了,以為縣城的夫子也跟鎮上的一樣,能讓少爺們在屋裡讀書,書童在院子裡靜候。
哪想到……哎。
何似飛完全能明白高成安的為難,但以他雁過拔毛、精於算計的風格,不可能說出‘表哥,無礙,我跟在你身邊當書童就好’這種妥帖的、讓主人家心寬的話語。
何似飛知道,自己如果這麼說,是可以讓高成安對自己更加親近。
——但何似飛最終的目的是賺錢、讀書。
為此,何似飛要高成安愧疚,哪怕隻是稍微愧疚一點。這樣他才能獲得比普通書童更多的自由,外出賺些銀子。
高成安看著麵前瘦削的,隻有臉上稍微有點嬰兒肥的少年。見他正垂著頭,不敢跟自己對視,似乎因為他沒機會讀書認字,辜負了家中努力種田的爺爺奶奶的期待而頗為傷心。高成安心陡然軟了下來,但高成安自己要有解決的辦法,就不會在這八天裡什麼都不做了。
他隻能生硬地轉移話題:“似飛,這幾日你對縣城也熟悉了,今兒個下午沒什麼事,你不若自己出門逛一逛,散散心。”
除了這個他也沒有其他能補償何似飛的了。
何似飛眼睛一亮,但他正低著頭,高成安看不見他的表情,隻是擺擺手讓他出去自己玩吧。
陳竹見是高成安老家來信,估摸著應該會稍微提起一些何似飛的事情——他覺得高成安少爺興許會跟何似飛討論一番他讀書認字的事情,畢竟何似飛以後還要回老家娶媳婦兒的。
不一會兒,陳竹見何似飛低著頭出來,似乎有些難過。想必念書這件事應該沒有妥帖的解決辦法。陳竹不禁又想起了自己那錠壓箱底的銅錢串……
何似飛回到自己屋內,將此前收拾好的布巾拎起,就要出門一趟。
陳竹才把錢拿出來,就看到何似飛帶著個小包袱,徑直朝門口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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