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飛不懂這時代師徒間的彎彎繞繞, 更不想管那些‘人言可畏’,他隻是單純的喜歡自食其力。
故此,對於老師沒有提出讓他住下也並不覺得心寒。
上輩子老先生對他的評價便是:“滿肚子精明算計,卻裹了一根頂天立地的瀟瀟君子骨。”
聽起來不像好話, 卻是實打實誇何似飛的。
他的所有算計與交易基本上都是雙方談妥的, 並不會作出強買強賣的事情來, 更不會因為對方迫切需要某樣東西就趁火打劫。
回到客棧後, 何似飛小憩片刻, 找小二詢問了一些木滄縣城租房條件後,隨後帶著昨兒個包好的東陽木雕去找了趙麥掌櫃。
今兒個何似飛倒是見了趙麥掌櫃的這位堂弟——麥家木雕的精品鏤空木雕, 皆是出自他手。對方與趙麥掌櫃長得並不像,甚至也不是何似飛以為的那種魁梧外形。
相反, 這位木雕師傅個頭有些矮, 甚至比十二歲的何似飛都高不了多少,肩膀和上臂倒是在衣服的包裹下顯得鼓鼓囊囊, 應該是因為經常雕刻練就出的遒勁肌肉。
“小公子, 來, 我給你介紹, 我堂弟,趙成,”趙麥掌櫃特彆熱情,“這位是何小公子,我跟你說過的。”
趙成不大擅長交際, 起身對何似飛微微躬身後又坐回去, 滿臉寫著憨厚。
何似飛也沒想到這位木雕師傅站起來給自己行禮, 立馬回了一個書生禮。既然已經拜師了, 此刻便得以書生的規矩來要求自己。
趙麥方才好不容易起得有點熱絡的氛圍一下變得嚴肅起來。
他無奈, 隻能邀請何似飛坐下,他給三人沏茶喝。
趙麥其實是稍微有些尷尬的,前些日子他剛剛跟何似飛說了一通拜師餘老後的‘弊端’,還勸何似飛把雕刻這手藝學會,以後要多少銀錢有多少銀錢,吃香的喝辣的一輩子。
結果,這才幾日,何似飛就當真成了餘老的弟子。
我這嘴喲,怎麼當時就那麼快。
趙麥著實不想得罪何似飛。這麼一個自身寫字漂亮,又有一個身負絕活兒的長輩,怎麼看都不是普通人家——即便張榜時何似飛籍貫上寫了上河村。
因著這一層,趙麥暫時還沒想到一個合適的開場來恭喜何似飛成為餘老弟子。
何似飛不在乎這些攀扯,他今兒個來有倆目的,一個是給趙麥掌櫃送那件東陽木雕——此前答應他,說如果能有縣學招收蒙童的具體消息,便以此作為交換;另一個,便是請趙麥掌櫃做擔保,他想要自己租住個小院。
悅來客棧的小二告訴何似飛,木滄縣租房一般有兩種情況。一是找縣城管理房舍的‘房先生’,一般有人家租賃買賣房屋,都會過去報備,到時房主與租戶或者買主立下字據合約,‘房先生’算是見證,如若鬨出糾紛,‘房先生’會主動調解。不過,雙方在簽下字據時必須得給‘房先生’一些孝敬。小二看了看何似飛,補充一句,說他年紀這麼小,一個人租住宅院,‘房先生’不會答應的,必須得有一個擔保人才行。
二是找熟人介紹,或者找當地百姓打聽,小二說他們木滄縣就有一些便宜的租賃房,在碼頭附近,那些房子像窩棚一樣,一小間一小間的隔開,租戶有前來學習的書生,也有嗜賭成性結果輸了自家地契的,總之,魚龍混雜,但勝在便宜。
小二能這麼說,也是覺得何似飛這等住得起七日上等房的貴客不會去租住那些小房子。
何似飛心說自己和陳竹要是找不到合適的院落,恐怕真的得住過去了。
他要是能再年長幾歲,有了自保之力,倒還真可以住那兒;但不管是他還是陳竹,現在都不足以保護好自己。
第一選擇肯定是租住個民宅,最好在縣衙附近的,安全。
何似飛說明來意,趙麥掌櫃接過那包在帕子裡的東陽木雕,看都沒看,先一口答應。
應聲後才覺得奇怪:“小公子這是要一個人住了?”
“暫時如此。”何似飛不欲多言。
趙麥掌櫃也不刨根問底,說:“正好我與咱們現成的‘房先生’有些交情,小公子若是不急,稍後我與你同去。”
何似飛自然同意。
趙麥掌櫃將寬大的布帕緩緩揭開,露出被包裹著的沉香木東陽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