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飛莞爾:“我作首詩給知何兄,可好?”
喬影手指在身側蜷了又蜷,就見何似飛舉步走到書案邊,撚了一支筆,蘸飽墨水,揮毫落紙。
《春暮遊熙園·贈晏知何》
「一從梅粉褪殘妝,塗抹新紅上海棠。
開到荼蘼花事了,絲絲天棘出莓牆。」「1」
何似飛人生得清雋,此刻又寫得不慢,不似其他人抓耳撓腮的樣子,有幾個人便圍了過來觀看。
有人更是輕聲念出來。
“好詩!”
“兄台文采絕豔!”
“好一句‘一從梅粉褪殘妝’!”
“我覺得那‘開到荼蘼花事了’才好呢!”
“等會兒,晏知何兄台是哪位?不像是咱們府城的書生。”
“落款,何似飛……嘖,何兄同那晏兄的名字都可以連成詩。”
“晏兄在哪兒呢?”
心中方才矜持片刻,糾結著該不該收男子詩文,就被隔絕在人潮外的喬影:“……”
太氣人了。
尤其是聽到這群人一邊念著給他寫的詩一邊問他人呢,喬影想要揮鞭子的心都有。
這會兒喬影已經忘了他最開始覺得何似飛是一個冷心冷情不會作詩的人來著。
最後拔得頭籌的詩作自然有何似飛這首《贈晏知何》,他婉拒了仆從們為他折枝,說自己的海棠已經折到,並送給晏知何兄了。
聽到這話後的喬影下意識伸手碰了碰自己發帶處的小花,見它還在,登時放下心來。
熙園的事情很快傳到時時刻刻關注著喬影的喬初員耳朵裡。
他在房間裡踱步三圈,都不知道此事該如何解決——要說那何似飛是登徒子罷,他又不知道自家少爺是哥兒,且書生們簪花、贈詩,都是常有的事,李白還寫了那麼多贈汪倫呢。
喬初員覺得這個道理沒錯,但他就是下意識心慌。
等到後半夜,還沒睡著的喬初員終於想通了其中關鍵——關鍵是少爺居然收了!收了那花,那詩!
喬初員打聽過,此前在京城,少爺‘惡名’還沒傳出的時候,因為出身顯赫,眉眼精致,漂亮的張揚肆意,給他寫詩文的男子不在少數,但那些人,絕大部分都被少爺抽了,用鞭子抽的。
被抽得最狠的就是那位長公主府的嫡子。
後來他凶名在外,這些紈絝們再也不敢把心思打到自家少爺頭上,有幾個被抽得慘的,見到自家少爺就繞道走。
喬初員‘騰’地一下從床上做起來,不顧自己還穿著單衣,就要給京城寫信。
小少爺這回收了那何書生的詩文和簪花,不會、不會是動了心思吧!
他深知自己幾斤幾兩,完全不可能插手小少爺的婚戀之事,隻能儘快稟告給京中喬府,由老爺夫人來定奪。
就在喬初員信件送出去的第三日,行山府突然傳來一道不亞於晴天霹靂的消息——先皇歿了。
太子不日將登基。
幾乎在頃刻間,整個行山府大大小小的門戶前都掛上了白幡,百姓們與天同悲,出門不再穿顏色鮮麗的衣裳,姑娘哥兒也不再帶各種環佩珠釵,整個府城從前幾日的姹紫嫣紅陡然成了黑白兩色。
不過,科舉乃是國之大計,先皇遺詔,一切科考按時舉行,不得延誤,不得有徇私舞弊現象出現,違者重罰。
何似飛做俯臥撐的時候想,老師現在應該動身去京城了吧。
現在氣候回暖,希望老師一路順利。
那邊喬影自從收到何似飛送的詩作後,整個人閉門不出,甚至好像下意識的回避與何似飛接觸。
何似飛對此並無感覺,他趁自己空閒之餘把府城的主要乾道又走了一圈。不同於第一回逛,這回,因為他的詩作在府城文人圈中出了點小名氣,偶爾碰到一些陌生書生,他們都會對何似飛打聲招呼,有些直接給他下了帖子,約府試之後再繼續交流。
何似飛來者不拒。
這種約定本就履行無期,隻是日後若能京城相見,才會重新正兒八經的敘舊,再開始一段交往。
喬影這幾天在房裡偶爾看一看何似飛寫得詩,偶爾又心煩的把那張紙用毛氈蓋住。但蓋住後過不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拿出來繼續看。
還有那朵小海棠,被喬影用一個價值數十兩銀子的鏤空小木盒裝起來,現在已經有些枯萎了。
喬影原本想將這朵海棠保存的久一點,卻不知該如何做。要是他身邊那倆丫鬟在就好了,她們一定懂得怎麼保存。
直到先皇駕崩的消息傳來,喬影的小心思才收斂了。
他雖然跟姐姐不算親近,但姐姐是先皇的貴妃,先皇駕崩,她該如何?能不能順利成為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