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位——”
“哎喲,誰踩我——”
“似飛,他、他叫你麼?”
羅織書肆內書生如雲,都是報名院試後,順道來買《喬博臣太守全集》的。人多之餘,便顯得原本裝潢典雅的書肆內充滿嘈雜低語,讓人心頭頓生浮躁。
喬影這一聲清朗悅耳的‘似飛賢弟’,宛若金玉環佩叮當清鳴,成了這浮躁背景下的一道靚色。
周圍人無不紛紛抬頭,猝不及防見到一個明妍貴氣的公子哥兒扶欄而站,頓時有了片刻失神。
何似飛把自己要買的書往王棧懷裡一丟,說了句:“王兄,幫我買一下,先帶回客棧。”
王棧正要說自己銀子沒這麼多,才張了個口,懷裡又多了一隻蒼色的荷包,裡麵沉甸甸,少說也有十來兩銀子。
他再回頭去看何似飛,隻見何兄已經越過幾個人,隨後樓梯上那位矜貴的公子哥兒伸手,將何兄從人潮中拉出,兩人一道上樓去了。
近期院試撞上鄉試,加之還開了恩科,街上、茶館裡、酒樓裡、客棧裡哪兒哪兒都是人,想找個清淨地方談話都不容易,還不如去知何兄方才呆過的地方。
方才喬影下樓時讓喬初員彆跟著,喬初員還以為小少爺會同何公子一道出門,找個茶館敘舊。
沒想到半柱香/功夫都沒到,倆人一同上樓來了。
樓上地方有限,喬初員這麼胖一個大活人不可能從窗戶跳下去,但又不好暴露自己同小少爺的關係,聽著上樓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腦子一抽,對著一牆的書架擺擺弄弄,假裝自己是個正在收拾的夥計。
先不說他這穿衣打扮、周身氣度就不像普通夥計,單單是那非常有辨識度的身材和氣質,何似飛才掃過一眼,就感覺莫名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到過這背影。
不過應該是時間有些久遠,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
喬初員自以為裝得挺像,殊不知看到他在那兒‘獻醜’的喬影眼皮一跳,沉聲吩咐:“喬初員,你先下去。”
喬初員渾身一震,當即也不故裝小廝,立刻回身抱拳,恭順的退下樓。
下樓前,他聽到小少爺對何公子坦白:“他是我……我爹派來照看我的人。”
要是旁的什麼人,喬影指不定還能編些瞎話騙過去,但對方是何似飛,他這麼聰明,對自己又這麼好,喬影即便很不想暴露自己的哥兒身份,還是舍不得騙他。
何似飛微微頷首,同喬影落座於他此前飲茶的雅間。
甫一進去,喬影心道糟糕,他方才怎麼能因為底下人多,著急同似飛賢弟敘舊,就請他上樓來呢?
這……
喬影閉了閉眼,佯裝淡定。
何似飛落座後,隨意的往下瞥兩眼,就明白了方才的‘偶遇’可一點也不‘偶然’,分明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必然。
因為,從這個角度,恰恰好能將結賬的櫃台看得一清二楚,彆說誰買了什麼書,就連誰錢袋裡還剩下多少錢,隻要視力好點,也能估摸個大概出來。
喬影不敢看何似飛,隻是給他倒了茶,頂著通紅的耳際,說:“似飛賢弟,許久不見。”
何似飛回過目光,直定定的看著喬影:“知何兄。”
茶水的熱氣嫋嫋升騰,氤氳了一瞬視野,他忽然笑了,說:“前些日子我從木滄縣出發,乘船先趕往行山府,在渡口改換馬車來郡城。船隻抵達和馬車出發時間錯開半個時辰,因為想見知何兄,便趁著這時間跑去悅來客棧一趟,不料知何兄早已退房。”
這種事用少年人玩笑般的口吻說出來,帶著一點傻氣,卻又讓人心裡暖烘烘的。
喬影的局促感頓散,立刻道:“行山渡口到悅來客棧,單程就得走大半個時辰,你還得去詢問掌櫃——”這一路不得跑著麼?
何似飛笑容裡帶著點青澀:“主要是先前在船上呆了三日多,沒活動,想下地跑跑。”
“貧嘴,”喬影也笑了出來,“方才沒好意思說,你站起來咱們比比,三個多月不見,似飛賢弟可是又長高了?”
兩人站起身,麵對麵,足尖隻有寸許距離。
何似飛作為高的那個,抬指在知何兄頭頂比了比,隨後將中間稍有空隙的食指和拇指挪至兩人眼前:“大概高了這麼些,此前我是看不到知何兄頭頂的,現在已經能看到了。”
喬影高興之餘又有些羨慕:“你才十四,還能長高呢,日後指不定比我高半個頭多。”
“知何兄不也才十六麼?說話何故如此橫秋老氣,且知何兄也會繼續長高。”
兩人重新落座。
喬影心說他這個很難再長了,哥兒一般發育的比男子要早些,待到十五/六歲之後,哥兒就再難長個子了,而這個年紀的男子還能多竄高些呢。
兩人又閒聊片刻,喬影才想起正事:“我到府城的早,這些日子就在研究那《喬什麼太守全集》,今日天色尚早,咱們聊聊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