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鳴帝將何似飛的這份答卷隻看了一眼,就將其放下。
這下不僅僅是曹大學士心頭一跳,就連旁邊一直很溫和、不怎麼喜歡表達自己喜好和想法的孔大學士也愣了愣。
——怎麼,這是陛下不喜歡他們眾人所裁決出的第一?
可這份答卷簡直是從各方麵都碾壓其他答卷。
不僅是字跡、文采方麵的絕豔,其內容深度更有細究的價值。
可此刻,他們暫時無權置喙——大臣們的權利隻在讀卷。前十名,都得由陛下親自裁決。
就像是之前會試,雖然是三位大學士出題,但陛下可以要求他們每人出哪種類型的題目。最後甚至因為三位大學士不同意,皇帝就推遲會試考試。
最後,臣子們實在沒辦法,隻能按照皇帝的要求出題。
唐大學士想了許久的算科題目,結果會試時一道都不讓他出,差點當空一口淩霄血噴出。
成鳴帝許是見他麵色極為難看,想到這位大學士平日裡從不拉幫結派,不做任何擾亂政權之事,唯一拉攏的還隻是那些精通算科的人才——可這些人才一半在工部,一半在書肆,書肆裡的都沒實權,工部的……其實也沒啥權力。
總的來說,這群人都沒什麼威脅。
這才是專心為了朝廷發展而潛心鑽研,不惜奉獻自己一生的真正的人才。
成鳴帝心想,雖說吃了上回恩科會試和殿試的虧,給了其他人拉幫結派的機會,但唐大學士是一點也沒有拉幫結派意向的,他拉攏的那群人今兒造個船,明兒造個屋子,實在都是能乾且不胡鬨的人。要不,就給他一個招門生的機會吧。
於是,這就有了最後一道不計分的算科題。
因為隻有一道,還是不計分,唐大學士也懶得跟考生們虛與委蛇,照顧他們那幼小的心靈。故此,唐大學士直接將自己閒暇時做了大概有好幾次的算科題放到了考試中——反正會試考九日,這群考生中要是出個真有本事的,當然能將其寫出來的。
隨後,一語成讖,果然隻出來了一個真的有本事的。
成鳴帝對整個朝廷的掌控程度比先帝要入微許多,他自己心裡不喜歡總是教大學士們問題的先帝,自己總是有彆的想法,雖說麵子上還能裝一裝,但這都兩年多了,諸位大學士們自然能有感覺。
這會兒,看著成鳴帝放下了何似飛的答卷,拿起了第二名顧明宇的答卷,曹大學士已經收斂了目光,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原地,不想再說一句話。
“這張答卷著實有些一般啊。”成鳴帝說到,“文采是不錯,但內容都是老生常談,新意麼……隻有那麼一點。”
成鳴帝走下高台,將這份答卷放在孔大學士麵前,說:“大人不用起身,說說這份答卷為何有九個圓圈,可以排在第二?”
孔大學士畢竟當了這些年的官,早已見慣了大場麵,此刻也就依言沒起身。
即便成鳴帝有些問責,但他麵色依然看不出一點緊張,道:“陛下,此答卷卷麵整齊、字體漂亮,這是其一;其二便是內容並不算老生常談,比如文章第二段、第三段、第四段的三個觀點其實都頗為新穎,這是其二。隻是這些內容,陛下可能聽我們幾個說得多了,才會覺得老生常談。”
成鳴帝將答卷拿回,頷首,麵上也沒有不虞之色,誠懇道:“原來如此,是朕誤會了。”
說著,將這份答卷放在一邊,然後又拿起了第三份。
皇帝在前麵將第二到第十的答卷都看了一遍,終於抬起頭,問:“有沒有第十一的答卷?算了,將十一到十五的答卷都拿過來,朕都看看。”
方才侍衛們已經將所有答卷都抱了過來,小六子立馬將後麵五份答卷呈上。
看到原本排名第十二的答卷後,居然微微頷首了一下,用朱筆在上麵寫了個二甲第一。
這便是當場定下了第四名,傳臚之位。
小六子一向非常會拍龍屁,當即高呼出這份答卷的卷主名字及其排名。
要是放在往常,曹大學士可能還要生氣一番——要是陛下將第五到第十的答卷欽點為第四,他們這些老家夥都不會有絲毫情緒,畢竟前十的答卷,都是他們挑了又挑,才挑出來的好苗子。
這直接把十二點為了二甲第一,算是打了他們這些老家夥的臉。
但曹大學士這會兒隻關心何似飛那十六個圈圈的答卷會排在第幾。
方才成鳴帝將第二的答卷拿下來詢問孔大學士,語氣隱隱有些責怪,孔大學士不卑不亢的說了回去,但在場的大家都知道,這下原本是榜眼的顧明宇肯定要跌出一甲之外了。
不知道何似飛的答卷會不會也是這麼一個待遇。
要真是如此,曹大學士就是拚了老臉,也得比孔大學士更加不卑不亢的回應回去。
——這是,他倒是懷念那個倔脾氣的唐老了,要是有他在,肯定能跟陛下說道一二。這個糟老頭子真不能把他那個什麼算科辯論推遲幾日麼!非要在這時候去開!
點完第四之後,成鳴帝又將第五到第十排名寫好,小六子都一一傳唱了。
這個傳唱隻是在大殿內,給幾位讀卷官聽的。
並且,這個排名在明日陛下當場問話時,可能還會稍作修改。
要是前十中有個官話都說不利索的進士在,一時半會兒也難當重任,估計其名次就要被往下壓一壓了。
曹大學士見二甲沒有聽到何似飛的名字,心下不僅沒有鬆,反而更搞搞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