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 154 章(2 / 2)

農家子的科舉路 儀過 12561 字 6個月前

因此,兩人可以說是同樣風光。

謝九娘在看到何似飛頷首後,忽然念頭一轉,想:“難怪阿影一顆心撲在他身上,這少年可比他老師強多了。”

幸好那頷首是對著她這個老太婆,要是其它小小年紀的姑娘家,還不得把人迷得暈頭轉向?

就在謝九娘感慨的這個時間,何似飛已經接到了喬影的花枝,將其簪在發髻上。

“啊!狀元郎接到了我的花枝……不、不是我的!”

“那朵紅色的花到底是誰的?我一直看著狀元郎呢,就等著扔一朵花到他懷裡,他手裡怎麼一下就多了一朵花?”

在何似飛接到簪花前,街邊的姑娘們還都想著‘拔得頭籌’,自己先把花扔到狀元郎懷裡,但他都戴了彆人的花,大家這邊基本上都成功不了了,於是,一個個將絹花、花枝都往他身上砸。

這下,何似飛就是能飛都躲不開如此多的花、手帕、香囊了。

何似飛活這麼大來第一回差點被絹花給埋了,尤其狼狽的讓馬兒速度放快了些,才從花堆中脫身。

隻是脫身後,就再沒看到喬影的身影了。

喬影居然隻是悄悄給他贈了一枝海棠花便離開。

雖說何似飛知道他一定在哪兒悄悄看著,可以何公子從來不怕人議論的性格,要是他能看到喬影,估計滿京城姑娘都要循著他的目光看到喬影了。

謝九娘看著何似飛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明顯是尋找她那個不想多添麻煩的徒弟。

畢竟,若是被人看到喬府的小公子喬影給新科狀元簪花,定然會橫生枝節。

——這倆人,送個花還要搞得偷偷摸摸。

“何兄這朵海棠好漂亮,一定是哪家姑娘悉心栽培,采摘下來後一刻不停的送來的。”葉辰打量著何似飛頭頂的花枝,笑著道。

“倒不一定非要是姑娘。”何似飛見他頭上簪的是一枝芍藥,轉了話題,道,“葉兄這朵芍藥開得正豔。”

葉辰開心起來,便下意識忽視了何似飛前一句話,道:“確實,我方才看了看,除了給你砸得花枝多且美之外,剩下就是給我的多了。原本該享受如此殊榮的是顧兄才對。”

說到這裡,葉辰壓低了聲音,“我曾聽顧兄的好友說過,考完殿試後,顧兄將文章一字不漏的謄寫下來,拿給他恩師看過,那位大人都覺得極為不錯,定然是一甲的名次,沒想到……怎會落得了一個十二名的地步。”

何似飛對此倒沒有什麼驚訝的。

如今滿朝廷文武都覺得新帝年輕,太後年紀也不大,在決策上幫不到什麼忙,國家一切大事還都仰仗三位內閣大人。

這確實沒錯,也確實是事實,但這種情況放在先帝身上可以,因為先帝害怕出錯、害怕自己這個皇帝當不好遺臭萬年。可成鳴帝……正是年少輕狂,想要像先祖一樣做出豐功偉績的帝王。

所以,被文武百官所看好的文章,當真不一定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如果那位顧明宇的文章提道讓皇帝不要輕易下決定,估計皇帝就要輕易的把他排在前十開外了。

何似飛倒不是覺得文武百官不夠聰明,看不出陛下的心思。

隻是因為他們想問題的出發點跟何似飛不同——先帝留下的肱骨之臣所看重的國之將來,怎麼才能讓大厲朝千秋萬代。

比如唐大學士潛心研究算科、工學,力求造出更大的船隻,出海探索,還要改良水車灌溉的效率,讓農田產糧率更大;

曹大學士力求整頓奢/靡/腐/敗的現狀,讓朝廷的政策能真正落實下去,讓百姓們日子更加富足;

孔大學士看似那邊都不摻和,但他卻是出了名的‘萬金油’,是朝廷內連接文官與武官的紐帶,就連兵部尚書喬淞遠,見了他也得賠笑。

但成鳴帝的心思顯然不在於此。

嬴政十三歲即位,十五歲攻韓/國十三城,十七歲連取魏國二十城,十八歲已經能擊退五國聯軍……三十八歲橫掃六合,一統天下。

同樣的少年帝王,如今的大厲可比當年秦國國力要強盛數倍,成鳴帝想要做出點令後人歎服大事,其實很正常。

何似飛估計,成鳴帝應該也隱晦的跟內閣大臣們提過自己的想法,但如今三位大臣都是‘保守派’,追求‘穩中求勝’,對開疆擴土、揚我國威的事情著實不大感興趣。

不止如此,‘保守派’並非保守這幾年,他們的根基著實深重。

當年餘明函還沒想著開疆擴土,他隻是主張要‘變法’,結果就慘遭孤立、栽贓、貶謫。

這種事情,孰對孰錯,隻能等到千百年後,由後人定奪。

餘明函是因為被排擠在核心政治圈外四十多年,又費儘心血,耗費三十年編撰《通誌》,博古通今之餘,才能跳出世事看問題;何似飛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又是末世的穿越者,才能有如此思維模式。

但這種思維模式就很好麼?

其實也未必。

餘明函不也是在起複後,還是適應不了朝堂的風格,再次請辭了麼?

有些時候,當一個‘迷糊’的當局者並非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迷迷糊糊的從眾、隨大流,便不會感到痛苦、迷茫、彷徨。

將一切都看清楚後,反而更不知該如何做選擇。

世事哪有什麼筆直的黑白分明的界限,更彆說還是關乎國之未來的事情,有時候很可能一步錯、步步錯,最後像滾雪球一樣成了壓垮朝廷的重大危機。

去年年末,何似飛臨走前,餘明函對他說:“我能教的都教給你了,似飛。以前我總想要你完成我的理想,改變這暮氣沉沉的朝堂風氣,但那是因為我當年的皇帝是英宗,他自己心裡有一杆秤,他是一位英明的皇帝。換成先帝呢?他從來隻聽德高望重之人的意見,在他麵前我甚至都不敢提變法的事情。至於成鳴帝,我曾教過他四年,他很激進,很有想法,也有謀略,但他有時候會讓我害怕。似飛,你也是有野心的人,但你會用努力去支撐自己的野心,你會去反省自身、批判自己做得不夠好的事情。成鳴帝呢?我不知道。唉,這幾年我再沒同他接觸過,再多的事情我便不能說,以免乾擾你的判斷。似飛,為師相信你,就像你之前所寫的那樣‘堅守本心,靜待長風破浪、直掛雲帆濟滄海’之時。”

何似飛晃了晃腦袋,將腦海內紛雜的思緒暫時摒除。

即便那是他即將麵臨的事情,但第一步棋成鳴帝已經落下,何似飛暫時就安心當他這顆棋子——也不算白當,成鳴帝把他當棋子,他就得收點好處。

成鳴帝不是把他捧得高高的,讓文武百官都開始忌憚他,生怕他成為下一個變法的餘明函麼?

那麼他就站在高處,先把自己的人生大事解決。

——下聘喬家。

你想要利用我,我就把時局攪得更加混亂,且看到時,誰還能看得清棋子的最終位置。

遊街的最後一站是芍藥園。

這名字聽起來不像是什麼正經地方,但其實裡麵非常正經,就連花農都是男子,並非什麼青樓酒肆。

眾人策馬進入芍藥園後,全程追趕進士的百姓們便不得其門而入。

此刻,策馬簪花遊街就到了尾聲。

——自金鑾殿離開,一甲進士穿過午門,同其他進士一起抵達長安門。張榜後又騎上高頭大馬,從長安街一路穿行,直抵內城較為偏僻的芍藥園。一路風光無限。

何似飛下馬後,打眼一掃,周圍進士們一個個麵頰通紅,懷裡除了原先就掛著的大紅花外,還有數不清的香囊手帕。

真是風光到大家都很激動了。

在這種時刻,最好聯絡感情。因為每個人都傾訴欲都很強,說不定促膝長談一夜,大家就成了關係最要好的同窗至交。

何似飛穿著狀元服,除了頭上簪著的海棠花枝外,什麼香囊都沒帶,在小廝的帶領下坐在上位,隨後又是按照排名落座。

不過,在小廝們出去端茶倒水的時間裡,諸位新科進士已經各自結伴,一一前來拜會前十的進士們。

往常身邊從來不缺阿諛奉承之輩的顧明宇此刻倒是被冷落了不少。

花如錦殿試的排名依舊在九十出頭,不高不低,雖說後麵還有朝考,但進士中厲害的太多,他留在京城當官大抵是沒有希望,但留在這兒繼續學習,好像也還成。

反正他在京城有親戚,暫時不愁住宿的偌大開銷。

故此,他暫時也沒了拉幫結派的心思,在何似飛這邊人少之後,過來同他閒聊。

何似飛一直惦記著花如錦此前說的小報,他覺得寫那個小報的人定然在朝堂官職不低,看破了一些事情,卻又無力改變現狀,便隻好在小報上抒發自己的見解。

至於最後這個抒發見解後,目的到底是什麼,還有待商榷。

往好了想,是警醒當世讀書人;往壞了想,是煽動情緒……

但無論如何,何似飛想看看這位現任的官員對朝堂事件的點評。

花如錦低聲給他說了到底該在哪兒買小報後,叮囑道:“這種事情,雇傭一些經嘗出沒在那兒的孩童買就成了,彆讓自家小廝過去。上回見你對這個感興趣,我又找我族叔收集了一些他此前發行過的小報……怎麼說,有些言論在我看來挺害怕的,咱們現在還都是小嘍囉,彆給自己身上招惹麻煩。”

何似飛頷首:“知道了。”

葉辰奇怪道:“你們在說什麼,還湊這麼近,等等,不會是似飛兄要成親了吧?這位花兄看著年紀不大,估計也還未成親,你難道要邀請花兄當伴郎?”

他聲音不大不小,但此刻大家都坐得極近,很多人都聽到了。

忽然間,整個屋子都沉默下來,幾乎所有進士都看向何似飛。

何似飛沒想到葉辰把話題帶到這裡,他前一刻還在猜測那位官員的官職區間,後一刻就被所有人盯著,明顯的怔愣一下,卻沒有否認,而是道:“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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